第二十章来自心灵的呼唤
“咣当”
房间里的声响,让在客厅收拾东西的张玫吓了一跳,连忙跑到房间门口张望。
“小霞,你怎么啦?今天魂不附体的,又把什么打碎了吧?”
“没有什么,妈妈,是墙上的镜框被我碰掉了。”
“玻璃碎了吧,小心手划破。你别弄,等妈妈来扫掉。”
“没事。妈,你忙吧。我会小心。”
张燕霞从满地碎玻璃中拿起镜框,一张藏在背后的旧照片飘落。
她弯腰拿起那张旧照片,翻过来一看竟呆住了。那是几年前和严箫潇拍的合影。
一刹那,离别后的往事一幕幕回到眼前……
张燕霞坐在窗口,看着下面跟着列车奔跑的严箫潇,把那条玫红的拉毛围巾伸出去,不停舞动着,大声喊着严箫潇的名字。
“箫潇,箫潇,你要保重!一定要多保重!”
一直忍着的眼泪像开了闸一样流下来。
隐隐约约听见严箫潇在下面一边追,一边喊,“小霞,你等着我,两年一过我就去接你。”
“两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张燕霞默默在心里说:“永别了,我的箫潇,我的爱人。”
列车越来越快,车下面的人影渐渐看不见了。
张燕霞呆呆坐在窗口再也没有说过话,手心里是一张照片。
拍完照张燕霞一直恳求师傅马上快洗快印。
严箫潇劝她说,隔几天没有关系,自己来取后马上寄给她。可张燕霞不肯,好说歹说的求,又加了双倍的钱。师傅总算答应了,紧赶慢赶,在开车前拿到了照片。
严箫潇一张,张燕霞一张。
这张照片从此留在两个人心里。
坐在她身边的刘昭惠有些担心,低声问吴夏林:“小林子,你看她的样子,怎么办啊?”
吴夏林看了一眼,低声回答:“别去惹她,她心里难受。她能忍住的,过去了会好起来。”
“她真打算从严箫潇世界里消失吗?”
“真的。你看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就知道了。要是不过分手两三年,绝不会这样。”
他们在说什么,张燕霞一句也没有听见。
她心里只有那个从此以后消失在远方的严箫潇。
回到长沙以后,他们都接到了街道安排上山下乡的通知书。吴夏林和刘昭惠被安排在长沙郊区。
张燕霞却被分配到洞庭湖畔的银阳。
那天,吴夏林和刘昭惠来到张燕霞家。
“小霞,听说你分配到银阳?你会去吗?我们都不打算下去,想再等等看。”刘昭惠直截了当问。
张燕霞平静回答:“我会去。我们家一起去银阳。”
“什么?你们全家都要去洞庭湖?”
刘昭惠和吴夏林大吃一惊。
“是啊。你们不知道,这次我分配去银阳,是我妈妈主动去街道要求的。”
“为什么啊?银阳总没有长沙好啊。”
刘昭惠很不能理解。
吴夏林看了她一眼,心想恐怕她是为了诚守诺言,借此从严箫潇世界里消失吧?
张燕霞却淡淡一笑,说:“你们不知道啊,我外婆家就在银阳洞庭湖。我们是投亲靠友,去找我外婆。”
刘昭惠说:“那也不需要一家子去吧?你一个人先住在外婆家,想回来了长沙还有家,连家搬走了怎么再回来?”
“她只怕再也不回来了吧?”
吴夏林有了几分伤感。
刘昭惠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三个人呆呆坐在那里。
一会儿,刘昭惠先呜咽起来,一头扑进了张燕霞怀里。
“小霞,你是我唯一的好闺蜜。你这一走,我再也没有好朋友了。”
张燕霞的眼泪也流下来,拍着刘昭惠的后背,哭泣着说:“等我安排好会给你写信,你们可以来找我玩。”
吴夏林悲哀地望着她们。
他比刘昭惠更明白,这次张燕霞不仅打算从严箫潇世界里消失,只怕从此也在他和刘昭惠的身旁消失了。他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几年,还是十几年,或者几十年过去以后,大家会不会有机会重逢?
几天以后,张燕霞举家离开了清水塘。
临走前,张燕霞来找住在对面的吴夏林,手里拿着一把钥匙。那是她家门上信箱的钥匙。
张燕霞拿着钥匙交给吴夏林。
“小林子,这是我家信箱钥匙,我交给你。你收到他来的信,就到邮局去退回去,。告诉邮局我家搬家了,家里没有人收信,以后邮局就再也不会送了。”
吴夏林迟疑着。
“小霞,你是不是太绝情了,还是写信告诉他吧。”
张燕霞泪眼婆娑地摇摇头。
“绝不能告诉他。他知道了我的去处,一定会追来的。我不能拖累他的前途。”
吴夏林叹着气收下钥匙。
张燕霞又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照片。一个吴夏林见过的男人,是张燕霞一个叫表哥的远方亲戚,叫李楚江。
吴夏林疑惑地看着这张合影,满脸懵懂,望着张燕霞。
“这是……”
张燕霞说:“这是我找人在照相馆合出来的。这个人你认识,是我表哥李楚江。照片你收好,箫潇收不到回信一定会给你写信的。你就推说不知道,会帮着打听,有消息了一定会告诉他。拖过半年后,你把这张照片寄给他。告诉他,我已经和李楚江结婚了去国外了。不这样他不会死心,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到湖南来找我。我不想他这样折磨自己,就用这个办法让他死了心吧。”
说着、说着,张燕霞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吴夏林听着辛酸也不由得眼泪汪汪起来,呜呜咽咽地答应下来。
张燕霞怕控制不住自己,说完转身就跑。
吴夏林望着她背影又是一阵阵长吁短叹……
洞庭湖处于长江中游荆江南岸,跨岳阳、汨罗、湘阴、望城、银阳……诸多县市。
古称云梦泽浩瀚八百里美不胜收,其中八景中的“洞庭秋月”“远浦归帆”“平沙落雁”“渔村夕照”“江天幕雪”更是名满天下之景。
在洞庭湖南岸有个古城银阳。城外50里有条风景如画的桃花江,江水平镜一般缓缓流入洞庭,两岸青山如黛。春天桃花盛开之时,满上的桃花吹落,江面铺满粉红的花瓣香飘十里,叫人流连忘返。
就在桃花江岸一座叫青莲的山峰下有个小山村,村子只有三五十户人家,靠着男子在桃花江打鱼和在山里种药材为生。女人家就在家里刺绣,这里是出名的湘绣基地之一,村里的女子,十个有八个是绣娘,剩下两个便是专攻绘画,为绣娘打画底子。
母亲张玫已经提前去了外婆家。
张燕霞和姐姐坐长途车先到银阳,然后又要坐船,走水路到桃花江。外婆请了李楚江在码头接她们姐妹。
一路之上张燕霞被这家乡的山山水水惊呆了。这才是真正的美景如画。
洞庭的山山水水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满腹惆怅的湘妹子融化在自己最博大的胸怀里。她就像张开双臂拥抱自己迟归的亲闺女一样,让张燕霞迅速地变得安详、平和与静谧。
青莲峪藏在青莲峰下,桃花江畔的一个水湾边上。村后就是青莲峰,满山翠竹桃花,湾里水深波静,简直就像桃花源一般的安详静谧与世隔绝。再走了几十里山里,才到了这个名叫青莲的小山峪。
张燕霞明白自己找到了一方属于自己的土地。
张燕霞姐妹跟着李楚江,顺着桃花江畔一条山路,走到了这个小山村。
李楚江比张燕霞大10岁,就是这个青莲峪长大的。
他不打鱼,而是在后面青莲峰上种药材。他算张玫母亲一个远房的侄孙,村子小,常常去婆婆家走动。自从张燕霞他们回到长沙后,婆婆也会托他带些土产送到长沙女儿家去。那时候的燕霞还是个12.3的小姑娘,转眼变成了大姑娘。他忍不住一路都在偷偷看,却很少说话。李楚江是个老实木讷,有点内向的山里男人。
张燕霞的姐姐,叫燕芳,比燕霞大4岁,比起素来好静的妹妹要活泼许多,走一路说笑了一路,不是和妹妹说悄悄话,就是打趣老实的李楚江。
“李楚江,你怎么老是偷看我妹妹?”
张燕芳突然跑到李楚江前面回过身子站在那里笑着质问。
身后就是桃花江,她却大大咧咧站在江水旁边的鹅卵石上,脚下的鞋子已经被江水打湿了。
李楚江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竟然被她发现,满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莫得……”
张燕芳看见李楚江被自己捉弄的冏像,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身子随着她的笑朝后一仰,朝着桃花江倒去。
走在后面的张燕霞一声尖叫。
“姐姐”。
看似木乃的李楚江,却闪电般跨上前去伸出手,把张燕芳抱住了。
张燕芳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倒在李楚江怀里喘气,高耸的胸脯就在李楚江的眼皮子下面起伏不定。老实巴交的李楚江不知所措只好扭过头,慢慢把她放在岸上站稳。
张燕霞走来扶着失魂落魄的姐姐低声埋怨。
“阿姐,你看看你多不小心?吓死人了。要不是楚江哥,你就跌进桃花江喂鱼了。”
张燕芳喘着气,却又“咯咯咯”笑起来。
“怎么会啊?阿妹,你忘记阿姐是学什么的了?我可是清水塘出名的蛙女,是长沙少年女子蛙泳冠军。”
张燕霞“噗嗤”也笑出声。
“刚才看见你突然朝江水倒下去,竟然忘记了这件事。你不会是成心吧?”
“才不是。我自己也吓一跳。不过真是跌下江,我也淹不死吧。阿妹,你不知道,我是发现楚江哥一路在偷偷看你,忍不住逗他一下。他是不是喜欢上我的阿妹了啊?”
张燕芳说着又“咯咯咯”笑起来。
张燕霞红了脸,轻轻捶打着姐姐。
“阿姐,别胡说,其实楚江哥和你才般配。我可比他小了十岁,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