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洗净了满面尘，驱散了头顶云。
一
离家出走的孩子终被好心人送回家。视频里好心人说，他不跟我走，我打算绑也要把他绑回家。
孩子见到人第一句就问：我爸妈怎么样了？
下午五点三十分，我们镇上的群里有人发布孩子回了家的好消息后，拍手叫好的人不断冒出来。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好好好！！！”
“可怜的孩子几天没吃饭！”
“带孩子去做个体检，看个心理医生吧！”
“我们携手共进，期待的美好终将成为现实。”
……
一次演讲，让我们三里岗人热泪成河；
一次出走，让我们三里岗人心心相连。
二
周二，我找一个寡言的女生谈话，聊聊关于优录的事儿，前一天，因为同一个话题，她哭着从我办公室离开，我心里有太多自责和不忍。
所以，第二天，我又找了她。我没批评她，也没指责她。只是谈到成绩，她就红了眼眶，又一次泪流满面。
她安慰我说：“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是我最近都这样，别人一谈到我的成绩，我就哭。”
这一次，我从口袋里摸出来的不是纸巾，而是……
“把手伸出来！”
流着泪的她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做了。
我放了一个棒棒糖在她手里。
“我今早偷了一个我儿子的棒棒糖，老师想让你开心点。”
她终于笑了。这学期来，第一次看到她在我面前笑。
三
周三早晨，签优录协议。
一对母子一直僵持着。儿子要去市二中，母亲坚持让儿子签市一中。签之前，母亲央求我帮她劝劝儿子——有签市一的机会，为何要放弃了。很多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我笑了笑，现在的孩子，还真搞不懂他们的真实想法。
站在一边的我，无奈地看着僵持的母子。我劝孩子，听你妈妈的，对自己有点信心。去市一中也没那么大压力。
孩子顿了顿，忽略母亲在一旁反复重复的声音：一，一，一……孩子还是在志愿那里写了“第二高级中学”
母亲生气地把纸推开，不签字。台下等着几十个学生和家长，校长也过来催了一次……
我无奈，只好又劝孩子母亲。
“为人父母一辈子总是在给孩子让路，都是为了孩子好。我们为他们做的选择再完美，他们自己不愿意，也都是白搭了……”
母亲抹了一把泪，快速签上了名字，离开了桌子。她怀里还抱着吵吵闹闹的两岁多的小女儿。
事后，我找到这个很少微笑，很少说话的男孩，告诉他，母亲的不易。我曾经在医院碰到过他妈妈抱着孩子去看病，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诊室里，一边安慰怀里的孩子，一边仔细听着医生解释病情。
孩子爸爸常年在外面打工，全靠妈妈一人带孩子，料理家务。妈妈常跟我说这孩子倔强。
“妈妈不容易，老师知道，你也不容易。进班第一天，我就发现你很少开心地笑，从不像同龄人那样喜怒形于色。你以后多和妈妈沟通，沟通不了的，偶尔向妈妈妥协一下，吵架争执中赢了妈妈又如何？也不能赢了全世界，偶尔让妈妈赢一次。”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我想到一个人带孩子的不易，我想到我和我妈妈吵架时一定要争个赢的坏脾气。
劝说他，其实全在劝说我自己。
男孩见我流泪了，有点小惊讶，但马上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我拍了拍他肩膀，结束了谈话。
他离开的模样像极了某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