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回老家,周日上午得媳妇儿家奶奶凶讯,返郑,带父亲往汴,周一晚上骇悉爷爷病危,这样的大事接连而临,慌乱中极力安定情绪,协助父亲妥善安排。后一周请假用于往来礼节,略做休憩,返岗搬砖。夜中醒来,不免思想,遂嘱此文,以解天人永隔之念。
我的表现可能过于委婉不及父亲那么恸哭,但是思念是不曾落下的。人不经事不知自己的脆弱,一想到就止不住地难过,往往需要深呼吸多次才能稍稍缓解,Anna见状多是好言询慰,我却报之默然。希望自己凭着所经历的过往能比土豆爷爷更早地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悲戚之色也可以逐渐褪去。不是冤家不聚头,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两位只要凑到一起就必然会发生分歧,并且固执己见,谁都不愿先妥协。
院落狭小灵堂布置简陋,与那边兄弟姊妹众多,豪掷千金且礼仪深重相比,可谓是捉襟见肘,我只好从历史上找原因,还举了汉文帝的遗诏来印证,说我们本地流行薄葬文化一切从简,(事实上村里大部分家庭也确实如此,多年来的持续发展,很多人都在市里或者在外地生活,需要赶回来,之后还要赶回去)。
年代有些远,弱冠前的记忆有限,大致印象是除了自己家田里的农事(原因诸多不易考究),附近村落有热闹事情(盖房,红白事,易树,铺路,架桥,修渠等)的地方基本上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也经常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到爷爷家里来找他帮忙(唯一有缺憾的是,不知道老家旁的幸福泉——我们叫扳倒井,他年轻时候有没有凑过热闹)。带我的时候,基本上也是前边又瘦又高地大步流星,我在后边边耍边追,听土豆奶奶开玩笑地讲过在回数不多的带孩子时候有一次还把我“带丢了”,原因是我自己想家回家了,给他说了却忘记了,从方桌竞技场下来后还自问自地问道“daidai(小名不提)去哪儿了”,牌友们提醒到“早都回家了”。
以下主要记录弱冠后的记忆,大致以时间先后的顺序,
一次引导,四处打听,找了多位先生用传统智慧开解,这件事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感受到自己被重视;
一次来郑前叮嘱,不要胡来,谨遵教诲,如履薄冰,埋头干事和虚心学习的想法大致也是从这里启蒙的;
一次床前侃大山,主要用于调和我与父亲间的分歧(意识领域的激烈矛盾),大致是傍晚时分,他眯着眼躺在床上,我坐在椅子上,听他讲人生的种种经历,在两人间歇性地喷云吐雾中听他讲那些或惊奇或困苦或欢喜的年轻时候发生在山西的事情;
被电击,妈妈出手一次:
集体机井抽水浇地,不慎触电,多亏土豆奶奶及时出手,许久才缓缓苏醒过来,后来,听说经常自以为地跟村里其他老人吹嘘到身体健朗少生病的原因是这次意外意外地消灭掉了体内不少病毒或者其他有害物质。这一点,旁人也没太多理由反驳,毕竟无法实在证明两者间的必然的相关性。
另一次,煤烟中毒;
某次放假(自小年开始)回来独自在家,爸妈还在外地打工(老一辈之间有一定亲戚关系的白手起家的已颇有资财的年轻的老板),早上十点左右吧,习惯地去爷爷家看看(从老家窑洞青砖瓦房,搬到一大家三爷老家不住的红砖平顶方,后来老两口跟着志立叔在市里住,随着那个在二中教过我历史且管教严格的婶婶工作的变动,这房子也空置下来了),看着厚实的门是朝里栓着的,对着门间缝隙叫了叫,门上大铁环也被拍得铮铮响,里边却没有反应。按往日一大早7点都出门溜达了,今天咋回事,心里疑惑不已,便去邻居家问问。邻居家银环娘在家,刚好另一个伯(bai一声或清声)也在(我们一般要叫涛伯,是村里出来的有本事的人物),都建议我从平房上爬梯子下去看看。大人或许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但是我带着疑惑,愣头愣脑就搬来大娘家梯子(忘了梯子到底用没用上了,可能是徒手攀下去了因为墙上预留了上房顶唯一可以攀登用的空阶,也可能两者结合),下到院中感觉四周静悄悄的,寒冬腊月里有些怯,但把心一横来都来了,壮着胆走到屋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没反应,又叫了两声,略微地停顿后,听到屋里迷迷糊糊的应答声,这就猛推开门进去,发现屋里有点呛,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煤烟中毒吧。尝试把爷爷带到屋外通风的地方,意识清晰,配合的很好,一切顺利,随后就是各方联系和电话,父母电话后联系到了村里的医生,四爷、姑姑、邻居也先后都到了,检查后没啥大问题,清理了床上和裤子的污秽物后,各归各家。看似一切恢复平静后,大家发现这个桀骜的独居老头儿似乎再也迈不开大步子往前走了,也开始略显得佝偻着腰了。最后,我似乎记得,从正门出去送梯子后,在大娘家吃了好大一大碗捞面条,这可比平时吃得多的多。可能是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心安松弛下来,胃口变得异常包容而需要饱餐一通吧。后些年想来那日或许犹如神锋天降,也为自己莫名的勇气和理智暗感自豪。
以往幕幕,每每念及,不免动容,尝有“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我又何尝不是呢,继而悲自中发,难能自已。
窃撰之以为:
“好走动,能攀谈,
竞技场上号称“不输不赢”,
略理文墨,性烈如火,
乐善好名,随性落拓,
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孤行一意不容置喙,
然送时日朗云青,磊磊光明,村里上年纪的老人们多称老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