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 年深秋,长江水裹着寒意拍打着安庆的码头,货船的汽笛声呜咽着,仿佛也在为动荡的时局哀叹。
巡抚衙门内,朱家宝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加急军报,山羊胡随着颤抖的下巴微微晃动。这位身着官服的安徽巡抚,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红木桌沿,来自各地的消息如汹涌潮水 —— 武昌新军起义,湖南、江苏接连独立,就连隔壁的江西也升起了革命旗帜。师爷弓着背凑上前,声音发颤:“大人,安庆新军近日异动频繁,革命党人……” 朱家宝猛地挥袖打断,茶水泼在奏折上洇开墨痕:“再探!务必摸清他们的底细!” 可窗外阴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大清这艘破船,正在漩涡中越陷越深。
夜幕降临,衙门书房的油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朱家宝解开官袍领口的盘扣,盯着墙上先帝御赐的 “清正廉明” 匾额,喉结上下滚动。作为朝廷命官,他食君之禄;可作为一方父母官,他也见过百姓在苛捐杂税下的困苦。更重要的是,他亲眼看着周边省份的巡抚,有的被革命党砍了头,有的灰溜溜逃回老家。“难道真要为这千疮百孔的朝廷陪葬?” 他抓起凉茶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却浇不灭心头的焦灼。
与此同时,安庆城内的革命党人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熊成基的旧部们在小巷深处的酒肆里碰头,借着酒气压低声音商议;新军士兵们在营房角落擦拭枪械,臂缠的白布条藏在袖中若隐若现。革命党领袖范传甲拍着桌子:“朱家宝老奸巨猾,但若能逼他反正,安庆可免一场血战!” 众人点头,却也有人冷笑:“那老狐狸怕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咱们得防着!”
11 月 8 日深夜,安庆城被浓雾笼罩。随着城外三声枪响,革命党人按计划占领了城门和电报局。消息传入巡抚衙门时,朱家宝正在灯下批改文书,毛笔 “啪嗒” 掉在地上。师爷跌跌撞撞冲进来:“大人!新军反了,革命党……” 朱家宝盯着满地狼藉,突然抚掌大笑:“天不亡我!” 他猛地起身,吩咐道:“快!备轿去议事厅!”
半个时辰后,巡抚衙门议事厅灯火通明。朱家宝身着簇新官服,站在厅前望着台下革命党人和新军将领,清了清嗓子:“诸位义士!我早有反清之心,奈何独木难支。今日安庆独立,正是顺应天命!” 说着,他亲手扯下墙上的黄龙旗,扔在脚下。台下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这转变也太快了……” 但见城中百姓已纷纷涌上街头,看着城头升起的白旗欢呼,暂时压下了疑虑。
安庆军政府成立当日,朱家宝被推举为都督。他站在衙门前的台阶上,对着欢呼的人群挥挥手,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转身回府后,他立刻密信两江总督张勋:“安庆虽暂降,某愿为内应,剿灭逆党……”
然而,革命党人很快识破了他的真面目。11 月 12 日深夜,范传甲带领敢死队包围巡抚衙门。朱家宝正搂着小妾抽大烟,枪声响起时,他吓得瘫坐在地。“朱家宝!你两面三刀,当我们是傻子?” 范传甲踹开房门,枪口直指他的脑袋。朱家宝跪地求饶:“饶命!饶命!我愿交出印信……”
次日清晨,安庆城头再次易旗。孙毓筠站在众人推举的都督位置上,望着长江滚滚东逝水,神色凝重:“安庆的独立,不该是投机者的闹剧。我们要重建军政府,还百姓一个真正的太平!” 他身后,士兵们重新整队,口号声震得江面的薄雾都散了几分。
这场跌宕起伏的安庆起义,虽以戏剧性的转折收场,却如长江中的惊涛,激荡出革命的浪花。朱家宝的投机与覆灭,孙毓筠的力挽狂澜,都成为历史长卷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诉说着那个时代新旧交替的阵痛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