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无力,请带上眼泪来安慰

by阿夏丽

半个月前,表姑经历了人生最沉痛的一次打击。已经二十二岁的大儿子童童遭遇车祸,就这么突然地走了。

听说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本来要上下午班的表弟,被几个同学不停打电话约他出去玩,顺便还要去车站接其中一个同学。经不住他们一磨,心软的童童就旷工开着父亲给他新买的车去了。跟同学们汇合后车让给同学开,他坐在后座。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们一起出去玩,通常车会开得更快,途中就撞上了一辆大卡车。在那一瞬间,开车的男孩子猛打方向盘,把后座的童童和挨着他的女孩子的头甩到了卡车上,灾难毫无预兆地降临,童童和那个女孩当场被撞得没了呼吸。

两条鲜活的,冒着青春热气的生命猝不及防说没就没了。不说这另外重伤的三个男孩子以后怎么面对这一幕,这两个孩子的父母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

表姑二十岁随父母从湖南远去甘肃天水做生意,认识了童童的父亲,结成一对怨偶。生下童童才几年两人就分开,表姑带着儿子回到湖南交给父母帮带,独自南下谋生。那十年里,表姑忍着对年幼儿子的思念和愧疚,在广东做点小生意维持一家子的生计。忙碌的表姑几乎只能在过年回家跟儿子团聚,童童跟着外婆在湖南读完初中后,被他父亲接回甘肃,送他去当了几年兵,然后给他安排了份不错的工作。前几年表姑幸运地找到了最终的归属,对他百般疼爱的姑父,又在四十高龄冒着风险生了一个儿子。

这几年日渐幸福安稳的表姑总是一脸明媚的笑,本就漂亮的人越发青春洋溢了。她常常会把童童叫到广州和她团聚。宽厚的姑父把他视如己出。一家人终于不再颠沛流离,童童可以天水广州来去自由,表姑也尽情弥补着对儿子多年的亏欠,隐忍已久的心痛慢慢被岁月温柔抚平。儿子也如她所愿,长成一个温和阳光的小男子汉,喜欢偎着妈妈偶尔撒娇,宠着幼小的弟弟。过年的时候回到生长的外婆家,亲切地叫唤周围的邻居长辈们,挽着几年不见的小伙伴开心的聚会。高高的单瘦的样子,脸上永远挂着温暖又谦卑的微笑。是个很让人心疼的好孩子。谁能料到,这么一个让人疼惜的孩子,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狠狠地疼了一次。

当噩耗传来,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表姑接到电话当场晕了过去。对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丧子更痛的事。那一刻,她情愿坐在车里的人是她自己。姑父搀扶着着表姑,和表叔表婶们一大家子从广州颤颤微微奔到天水。表姑见到儿子那一刻的场景我不敢想象,也不忍去想,还有什么是比母子天人两隔更残忍的相见?婶婶电话里哭着跟我说,童童这孩子太可怜了,你姑姑会哭死去的,会哭死去。

听说童童的父亲也撑不住,只知道哭,像个傻子。两个表叔见到他一起抱着哭,多年的怨恨成见都随泪水流走了。那刻都只有对他们的孩子同样锥心的思念。

所有亲友都在惋惜童童的时候,老妈哀叹着:这后半辈子,你表姑大概是永远也没有笑容的了。这么年轻的孩子没了,做母亲的即使能经受住这个打击,也再不可能笑得出来了。那几天老妈一天打去几个电话问询那边的情况。等他们守完头七返回广州后,老妈收拾几件衣服马上买票赶去广州了。

见到表姑的那刻,还没开口说话,两姑嫂眼泪就喷涌而出。抱头痛哭的两个人,同样作为母亲,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明白,最最伤痛的时候,需要的不是慰籍的语言,再慰籍的语言都是乏力苍白的。是眼泪,只有感同身受的眼泪,才能算做是安慰。

虽然语言很无力,还是要说希望童童一路走好。更希望表姑早日走出悲伤,坚强面对以后的生活。人生无常,谁也不能预测意外和惊喜谁先到来。唯有把握现在,珍惜眼前的人和事,意外先来的时候,除了伤痛,至少能不那么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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