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轮回,是一个圈。
小时候,曾经徜徉在村子前的河流里,清风拂过水流,荡漾起波纹,倒映着的天空就仿佛起了褶皱。
那是一圈圈,也是一轮轮。
从起,到终。
起点,这就是终点。
爷爷说,这是轮回。
小时候的我,不明白。
那个时候的我也不想要明白。
但我很喜欢那一圈圈的涟漪,那种扩散在水中的痕迹,那种风流过天空一样的画面。
爷爷很老。
记忆里的他,须发斑白着时光的痕迹,那些刀颗一样密布脸庞的皱纹像极了大树上那些岁月的年轮。
他很老。
身体其实也并不好。
也许是年轻时候,经历过那个动乱的年代,东奔西跑,留下了许许多多的暗伤的缘故,虽然说不上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但记忆里的他,却总是显得很脆弱。
纸张一样的脆弱。
但幼小的我,却很喜欢缠着他。
爷爷有一本故事书,那本书在年幼的我看来,就像是童话里的飞毯,带着我跨越千山万水,去追逐那些遥远的星空。
我很喜欢那些故事。
也很喜欢爷爷那个低沉的声音。
在那个岁月斑驳的年代里,那个阳光细碎的时光里,在大树缕缕散落的阴影中,青草飞扬起迷蒙的流光,爷爷坐着,又也许是躺着,他那低沉的声音像是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向前,又向后。
细细碎碎,星星点点。
虽然夜里时常可以听见爷爷的低咳,可以听见他痛苦的闷哼,听见他那忍不住的低吟。
但我从未见过他眼中有过痛苦的神色。
在那混沌的瞳孔里,像是藏着一个深邃的世界,曲曲折折,光怪陆离。
爷爷曾经是个富家子弟。
祖爷爷的家境优渥,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在那个年代,再多的钱财,也不过是一块香饽饽,身单力薄,终究沦为垫板上的鱼肉。
他曾经当过乞丐,也曾经入庙当僧,曾经当过大家族的仆人,也曾经躲入深山生活数年之久。
千辛万苦,只是为了生存而努力着。
爷爷曾经给我讲述过那些艰难险阻,他说,战乱与和平,其实也是一场轮回。
幸运的是,我生在了和平的年代。
不幸的是,他生在了战乱的年代。
那时的我不明白。
后来我明白了,他死了。
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去世,魂归天地,身归黄土。
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
最终,也只是一场轮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