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听完吴琼教授的讲座后才猛然发觉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但我以为实际上我们今天面临两个问题。一个是语言问题,这个问题在日常生活中基本是无感的而却是确实存在的,很是严重。一个则是图像问题了,图像存在于我们的广泛的活动中,如同吴琼教授所讲的:“图像被我们认识到主要是在审美活动中只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但是一经被认识到伴随的问题却是能被感知却无能为力。比如我们今天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刷各种消息,看起来似乎是被手机绑架了,实际上是被语言绑架了,被别人的语言绑架了,也是自己绑架了自己,自己抹杀了自己的话语权。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没有,我们今天已经在提中国声音和文化自信了。可是中国人失掉思考力了吗?我想,我们还是要好好想想的吧!语言的问题还不算是个显性问题。我们对此情境每天自然地面对而毫无觉得不妥。但接下来所面对的图像问题算作是个比较显性的问题了。毕竟是视觉性角度。有些图读不懂,直接令我们的生活缺乏了很多乐趣。我们中很多人大概是不愿意去什么艺术馆博物馆之类的,怕自己读不懂,说不出来什么美,美在何处,这种看不透而又不得不去看的境况怕是最为尴尬了吧!
我们所面对的图像,即使构成因素简单,比如线条寥寥可数,又比如构成图案的色调较为单一,有时也是很难明白的。稍稍复杂的,线条繁复,色彩热烈,能得其形,而不通其意的情况也是很常有的。这样的话,对我们的审美观赏来说,无疑是隔了一层怎么捅也捅不破的纸了。这是很难受的事情,这意味着我们很大程度上只可以从文字上,舞蹈中,现实的观照中来获得审美体验(这也是很困难的)。而对于那种凝聚在图案中的美的感受,那些凝聚下来的“有意味的形式”,我们将是在很多时候无能为力的。这种无能为力固然不会对我们的现实生活产生什么巨大的影响,但是我们从画作(各个民族的先民们的岩画,西方的油画,我国水墨水画,文人画等各种类型的画作)中领略西方的优美和崇高(这里涉及到中西方崇高的不同问题,中国是高大之美,西方则是悲剧主人公展现出的那种力量,经由痛苦而后愉悦,并且中国的崇高问题存在矮化倾向,非低俗,只是一些境界缺失。),中国的天地之大美(山水画,文人山水画成就甚高,而又追求意境,比如中国追求“自然”和“真意”的意境美,恐怕是很难的。
那么如何去解析图案呢?吴琼教授给出了他的见解,讲得很多,我现在经过理解和消化后整理如下:
图像广泛的存在于我们的各种活动之中,传统意义上认为图像的全部意义是由作者在艺术创作活动之中赋予的,但实际上,譬如绘画,作者的主导时间是极为短暂的,这些绘画在长期的收藏过程中被收藏家,文艺批评家所观察,所研究,这个过程中赋予图像的意义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图像原初的意义。作者,读者,批评家等的多重的作用力下多元地决定了图像的效果,真理只有一个,但多角度观察图像,会有多种见解和体悟。怎么去技术性地打开图像?
主要还是尊重图案的内在的逻辑顺序。也即是我们的阅读顺序未必是图案的生成顺序。比如说文艺复兴时期的《春》这幅作品,这是文艺复兴时期波利切利的无标题的绘画,应委托人(佛罗伦萨的大家族美利奇家族)的意图而作,只有意图而没有标题的,因此,我们了解到这些,从图像标题打开图像是不妥贴的。在我对我的笔记整理后,我觉得可以这么讲,我们通行的阅读习惯是从左至右。可我们会发现这么一个情况:一个男猎人在百花盛开的春天里追逐着一群姿色绝佳的美女。哦!难道是春天来了不管是人还是动植物都展现出那种对生命(包括繁衍生息)的渴求了吗?可如若这幅作品没有在十八世纪时被命名为《春》呢!我们大概也不会做出这种猜测了吧!那么还有种见解:实际上这幅画是由可见层面和不可见层面组成的。春是背景,是表象,爱则是揭示的主题。实际上,从图案的命名来解释图案是不科学的,因为很多图案都是后来人给命名的,我们如果从这个命名出发解释图案,最终的结果是在前人的思想的圈子里打转转,走出去是不大容易的。先生给了两个参考去解释图像。一个是史料,一个是图像本身,反对用图像之外的东西解读图像。至于为什么这样反对,这个东西我不懂,所以我没办法分析。文本是开放的,细节是不能忽视的。在场与不在场是要注意的,因为有些人或者事物在图画中是多余的,是无感的。
我和朋友们会后讨论时讲到中国画,他说吴琼教授提出的图像困境问题在中国画里大体是不存在的,理由可以整理出来大致几点。现列出来如下:他们讲中国画大多是片段式的,有故事结构完整的画作毕竟占据的比例是一定的,没有那种对于故事的争议而影响了画作的整体解读。二是西方的画作里宗教性意味极其浓烈,以至于不大体通读西方宗教史,连图画的第一层都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也是懂了表象,要想再进去,非得懂些文艺史知识不可。就算进了第二层,图像的技术问题仍然得处理,所以可能不是两层,甚至是更多层,极为难懂,所以我们看西方画时总是老老实实闭嘴。中国画多少可以胡诌几句呢
我笑言:如此说来,西方画作可谓是与真实隔了两层了。
朋友一愣:怎么就两层?
我讲:一层是艺术与真实的隔膜,还有一层是宗教与真实的隔膜。
朋友继而发问:敢问中国画隔了几层?
我思索后回他:一层,也许一层隔膜都没有。
朋友不解,我回他:以我现有的关于中国画的发展的知识来大胆下这个结论,我觉得是只有一层,这一层是艺术和真实的隔膜。进中国绘画,大概历史通史和文学通史知识多少有点积淀便可以了。不必要什么专业知识吧,许多绘画就是真实人生的艺术写照。文人画写心境,山水画写意境,工笔画写实景。我觉得西方画比中国画更难解读。中国画以意境取胜,但此意境仍然是人世的情,趣,真。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戏言之,你可以微微颔首:甚妙,妙极了之类的。但西方绘画还有一层宗教世界,人家可是一套完整的神史。中国的宗教世界主要是大仙们:玉帝一套行政机构,佛祖一套机构,这些故事,活活地是人世的翻版。学术上有这么个提法,中国是一个世界的乐感文化,西方是两个世界的罪感文化。我最后补一刀,我不大赞成原罪论的,持有这种观点的孩子大概是没有多少小伙伴的,陷入了切片式心理学极容易否定自己呢。
朋友讲:那你怎么说我们仍然面临图像困境呢?
我答:就算是我们隔了一层,甚至一层都没有隔,对于陶器图案,青铜器图案文饰,敦煌壁画的飞天等也是极难领悟这种美的,究其原因,巫史时期或宗教壁画多少需要专门的知识先期的积累。就算是普通的山水画,水墨画等,由于中国人虽然崇高感缺乏,意境这个东西,被我们搞得很高深。这也是总得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
总之,关于今天的图像困境,其实我还是老主张:不妨美学与人生同构,没点美学知识想从博物馆里有些更为精深的体悟,我觉得是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