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严歌苓的《陆犯焉识》

连续看了几本严歌苓的小说,每个故事都么憾动心灵,每个主题都那么沉重,每个人物命运都那么坎坷,每个人物形象都那么鲜明。

这些作品结构上都是两条线,随着事情发展的明线穿插回忆的暗线。精巧之处是两条线的无缝对接,巧妙而自然。

可能是由于作者自己是女性,所以她怀着认同、怜悯塑造了许多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这些女人的性格有如小环的泼辣大度,多鹤的隐忍倔强,阿尕的至情至性,文秀的愚昧堕落,《无出路咖啡馆》中“我”的独立坚持、敏感顽强。这些女性生活充满磨难,可她们从来不坐以待毙,她们从容地跨上自我救赎的路……

《陆犯焉识》中的婉瑜就像一块玉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她失忆后对女儿要为她“包办婚姻”不满,可她却一辈子深爱着被包办婚姻的丈夫陆焉识。她一直怀着小女生的爱恋,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爱着,她一直用心地倾其所有地爱着。

失忆才真正解放了她的天性,失忆才让她活出真正的自己。她一辈子都没能放开地去爱啊,她与他之间永远隔着千山万水。

婚后五年,他们之间隔着大海和很多的女人;团聚时,恩娘的嫉妒和占有欲横亘其间;战乱时,炮火拆散了他们;解放了,监狱和劳改农场让他们望断天涯;他释放了,儿女又要强行把他们拉开。

失忆,她反而释放了天性,能够自由地去爱,失忆竟是她最好的归宿。

严歌苓的故事都带有沉重的历史感,她的父辈、她,是从那段动荡岁月走来,她把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融入故事中。她的对惨况的描述经常会给你带来不适感,如《小姨多鹤》中写到日本人集体遭到村长老射杀血流成河的场面,逃亡路中母亲亲手杀死孩子的场面……但她很少跳出来进行评判,她只是把这些伤口血淋淋地暴露出来,让你去感知、去理解、去思考。可能作家是需要这种客观冷静的,这样才能挖得深、挖得狠。

焉识是留学归来的博士、语言学家,通四国语言,他一直坚持自己的做学问做人的原则。他像无数知识分子一样被时代洪流卷入命运的车轮:被当作反革命由十五年刑期到二十五年到死刑,再到无期,二十年后才被释放。

被混乱的时代裹挟,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劳改犯的命如草芥,死亡是随时发生的,几千人变成几百人最后熬过来的只有几十人。尸体被成堆填埋,甚至直接曝尸荒野。饥饿和死亡如影随行,每个人都变得冷漠自私刻薄。

本来怀着美好的愿望来到新世界新生活的,本来可以把才华奉献给祖国的,本来可以享受天沦之乐的这些人,就这样在人间炼狱里被揉捏。

好在时代车轮把人们带到这美好的时代,记住那个时代,记住那些人,我们会心怀感恩,倍感珍惜。

陆焉识们的磨难并未在释放后解除,多年劳改形成的家庭关系的冷漠,家人被牵连的忌惮、怨恨,在农场时养成的隐忍、不信任,多年脱离社会的不合群,压在身上的犯人的身份,不明真相的群众的闲言碎语……这些都成了压在心上的石块,让人疼让人喘不过气来。

上海那么大却不能给陆焉识一方乐土,最终陆焉识带着妻子的骨灰回到大漠去寻找自由的生活……

这也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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