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什么是反脆弱,我们须知道什么是脆弱。
脆弱是纸箱里标记“小心轻放”的玻璃杯,脆弱是需要呵护与陪伴的幼儿和老人,脆弱是全线崩盘的股票市场,脆弱是摇摇欲坠的末代王朝,脆弱是辉煌一时的罗马文明。“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失去守护的脆弱事物,它的湮灭总是让人惊叹和惋惜。
脆弱的反义词不是坚强,人类在天灾人祸、生老病死面前从来都是脆弱的。或因自然灾害,或因气候变更,或因外族入侵,即使再坚强的个体,也抵御不了周遭系统的破坏。
反脆弱不是指向坚强,仅有强韧性还不足够。大自然会积极地进行破坏和更替、选择和重组。从长远来看,哪怕只有一点点瑕疵的东西也会被无情的岁月所摧毁。所以,反脆弱的核心是在风险和不确定性面前,完全能够扭亏为盈。
达摩克利斯是脆弱的,悬在头上的权力之剑,随时有可能将他斩落宝座,而神话故事里砍掉一个头还能长出两个头的妖女是反脆弱的,外部攻击不但没有消灭它,反而让它更强大。我们说新书是脆弱的,很多都会被时代抛弃,反而是那些老书有更大的几率流传千百年。
人类极其脆弱,我们需要建立一个能够不断利用随机事件、不可预测的冲击、压力和波动实现自我再生的反脆弱性机制。
反脆弱性的指导意义
在《黑天鹅》一书中,我们知道未来是不可预测的,我们根本不可能计算出黑天鹅罕见事件的风险,也不可能预见其何时会发生。但是我们可以意识到风险的影响力,将黑天鹅变为灰天鹅。
比如你知道股市有可能崩盘,那么脆弱的你就不可能将全部身家投入股市,而会考虑杠铃策略,将90%左右的钱投入极为安全的投资工具,剩下的10%用来投入极具投机性的赌博中。黑天鹅不但不会超越底线伤害你,还能让你从黑天鹅事件中受益。
那么在《反脆弱》一书中,塔勒布告诉我们,脆弱是可以衡量的,但风险是无法衡量的。也就是说,我们对随机事件所致危害天然敏感,但很难做到预测危机事件。举个例子,飞机失事后,买保险的乘客大概率会增加,但预测飞机哪天还会失事,概率依然为零。
反脆弱性的指导意义在于,我们无须对不确定性有任何精确的理解,只需知道动物在哪里,就会安全很多。
化脆弱为反脆弱,就是让自己置于正面黑天鹅的影响之下。掌握反脆弱性机制后,我们就可以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商业、政治、医学和整个生活中做出非预测性机制,建立一个系统和广泛的指导。
剥夺反脆弱性会伤害事物本身
如果说在充满随机性的生态系统中,我们能有幸生存下来,依靠的是反脆弱性,那么剥夺系统的波动性、随机性和压力源反而会伤害我们。
我们正生活在一个依靠由自上而下的政策和命令指导行动的现代社会,随处可见各类专家大放厥词,他们出于自己头脑中的所谓“科学”,将生活法则简化成条条框框。当我们身体不适了,不再依赖身体的自愈力来抵御病毒,而是简单用一瓶抗生素就药到病除。当我们经济不行了,就利用发明的各种风险模型来修修补补,殊不知更大的风险随之而来。
我们正在过度干预生活周遭的系统,而忽视了它们的反脆弱性。我们正在雇佣一批政策制定者改造我们的系统,而忽视了系统的进化得益于一批甘愿冒险、甘愿承担失误后果的人。
社会经济的发展,得益于那些自由探索和积极冒险的创业家,而不是待在书房里敲键盘的所谓经济专家;创新和技术进步的过程,来自田间地头,来自生活实践,而不是来自正规的教育。我们从学校毕业的第一件事就是忘记学校教给你的那些简化的知识。
我们习惯于简洁的、精确的、筛选过的知识,以谋求降低复杂性,所以我们看到的世界是因果关系的单向流逝。要建立反脆弱性机制,首先要认识到世界的随机性、不可预测性。拥有反脆弱性的人,一定能意识到由水到冰的反向过程是不可重复、不可实验的随机序列。
以牺牲他人利益为代价获利
如果你是一个偏好稳定工作的人,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脆弱的,因为你厌恶波动,讨厌不确定性和混乱无序。想想失业找工作的艰难,就会令你痛苦不已。
反脆弱性的人或事物喜欢波动性,也喜欢时间。那些久经沙场的职场人一定是折腾的、探索的,即便是犯了错误,也能从中受益,让反脆弱性在他们身上愈加坚固。时间击垮了脆弱的事物,也淘汰了脆弱的人,留下的是那些愈挫愈勇的实践者。
然而有一类人可以说是反脆弱性的蛀虫,他们从别人的脆弱性中获益,以实现自己的反脆弱性。在塔勒布看来,他们是伪“反脆弱性”代表,包括学者、记者和评论员。他们研究未来事件,却不知未来不可预测,他们出版书籍和读物,是社会最大的脆弱性制造者和最大的危机制造者。
塔勒布在书中写道:“一些人以牺牲他人利益为代价实现反脆弱性,他们从波动性、变化和混乱中实现有利结果,而将他人暴露于损失或伤害的不利因素下。”
所以,我们越来越看不懂谁才是这个世界的英雄!过去,上阵杀敌、以一敌百的将军是英雄,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国家和百姓的利益勇于献身。如今,我们目睹一群反面“英雄”人物的涌现,他们完全是脆弱制造机,如自抬身价的学者、权力过大的官员,他们将系统玩弄于股掌之中,却不承担真正的损失,还能获得金钱、名誉,而公民却要为其埋单。
冷酷无情便是进步的引擎
从外部看,我们说个体具有反脆弱性,是因为适量的压力或伤害,是有益于有机体的。如头顶重物反而让身形更健康、更挺直。如时间稀缺反而会让你集中精力高效完成手头上的事情。
从内部看,我们可以看到反脆弱性是有层级的。这也揭示了世界的真相,或者说系统的进化是残酷的、竞争的,只有赢家和输家。
如果说禁食有益于身体健康,从外部看是给予身体一定的压力,促使身体能更好的吸收后面的进食。但从内部看,身体的强化是以某些细胞的死亡为代价的。当我们禁食的时候,坏的蛋白质首先被分解,并通过你的身体再生,这是一个纯粹的进化过程,自然选择,优胜劣汰。
反脆弱性的建立,就是各层级之间的厮杀,通过淘汰适应力不足的有机体,来实现整体改善。细胞是脆弱的,通过细胞之间的新陈代谢,实现个体的强化;人是脆弱的,通过竞争让优秀的人脱颖而出,实现社会进步;商家是脆弱的,大量倒闭的餐馆店让餐饮业实现了健康发展。
系统的反脆弱性是以牺牲个体为代价的。为了改善系统,弱者都死亡了,或者说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们应该感谢那些“献身”的有机体,如破产的企业家、冲锋陷阵的将军、失事的飞机、突变的遗传基因等等。有机体需要死亡,才能确保系统的反脆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