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的校帽又不见了。早上,我拉着四弟和三妹一起到学校的校服店买帽子。
我向店员借了一支永久性记号笔在帽子上写完三妹的中文名,继续写英文名。写完才意识到,我竟然错写了大哥的英文名。
三妹在我身旁看着我写,心里疑惑却没出声。
我说:“真没想到,我居然在你的新帽子错写了你大哥的英文名!”
三妹咯咯咯地笑起来,说:“我刚才看你写就很奇怪你为什么在我的帽子上写大哥的名字呢!”
好吧,将错就错,我只得又继续写上三妹的英文名。于是,这个崭新的帽子,不仅有了三妹的中英文名字,还有大哥的英文名!
三妹很高兴拥有了一顶新校帽。
到了下午接放学,我还没停稳车,大哥就拉开车门一跃而入霸占副驾的位置,可是平时跟大哥争抢副驾位置的二哥在哪里呢?
我走到车外一眼看见五十米外出入口附近的斜坡上二哥正在和同学玩足球,三妹也在高兴地玩耍。我双手举过头顶交叉着跳跃几下,很快二哥与三妹相继注意到我的出现,纷纷捡球捡书包,朝我走来。
远远地我就望见,迎面而来的三妹,刚才明明很高兴的表情居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刻意地酝酿的伤心失意的表情。看着她飘扬的长发,我心想:莫非是丢失了新帽子?
果然,三妹走到我跟前,苦着脸说:“妈妈,我的帽子找不到了!”
我知道三妹的眼睛此刻正仔细地捕捉我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我该怎么办?为了丢失的一顶新校帽,我既不能表现得无所谓,也不能愤愤然。我的语气里不无责备,说:“你最后一次戴着它是在哪里?!”
三妹说:“是在 spider net ( 蜘蛛攀爬网 )”
回到家,我对男孩们说:“你们下车进屋。三妹留在车上,回学校找帽子。”
我和三妹从草坪走过游乐场,走过失物认领处,走过还未关门的教室,确实找到了好几顶校帽,但都不是三妹的名字。
在路过学校办公室门口时,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进去问问。自动门刚开,办公室的一位西人女士手上拿着一顶帽子迎面走来,她问:“你们是在找这个吗?”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崭新的帽子上赫然写着大哥的英文名,还有三妹的中文名英文名。我说:“天哪,是三妹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帽子?”
那女士说:“我刚才看见你们四处找寻查看,猜的。”
道谢之后,我和三妹准备离开,三妹哈哈笑着,体验着意外的失而复得的欣喜心情。
我们向前走了没几步,又听得那西人女士从后面追了上来,她扬了扬手上的另一顶帽子问:“嗨,等等,这是你们的吗?”
我转身接过来一看,那帽子上写的是二哥的中文名英文名,我疑惑地说:“对!可是你怎么知道这顶帽子是属于我们的呢?”
那西人女士指着帽子上二哥的中文名说:“我看这上面的文字和刚才那帽子上的文字是属于同一种文字,猜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帽子上的二哥的中文名,并用手指在空气中描摹。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竟看出其中有横竖撇捺的笔划来!
我指着前方教室外一个狭长的书包柜说:“我先生昨天傍晚来学校在那个位置找到了二哥的帽子。今天早上上学前,我把二哥的帽子还给了他,却没想到,竟又遗失被交到办公室!”
那女士哈哈大笑说:“天哪,他们都是丢失帽子的小专家!”
在帽子上写中文名,我的本意是让孩子们习惯中文的存在,却不料,因为中文名的存在,一顶帽子的失而复得竟又成就另一顶帽子失而复得。谁能体会到在这异域的土地上,我对汉字有着怎样的心情呢。
今天的经历,让我察觉,三妹有宽容心,而我没有。早上我在三妹的帽子上写错了名字,可她并无责备我的过错,她只是咯咯一笑而过。下午她不慎丢失了帽子,我却心怀不满地责备她的过错。相较之下,我惟有赧颜。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三妹对于帽子丢失这个事实肯定是感到痛苦的,与此同时,她还要担忧父母将对此做出何种反应。
根据个体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阿德勒的教育理念“既不要批评,也不要表扬你的孩子”,要把孩子当作平等的人来看待,这样才能帮助孩子形成独立的人格。
打个比方,假设我的先生弄丢了手机,他对于丢失手机这个事实是感到痛苦的,因为彼此独立且平等的夫妻关系,他并不需要担忧我将对此作出何种反应,我更不会居高临下地责备他,只会同情他。
因此,我认为我完全可以,也完全应该用“同情”的态度。与其责备三妹,不如说:“哦,发生这样的事,你一定感到很难过。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回去学校找帽子吧。”
愿每日反思助我些许进步。
( 此文写于2021年06月08日 星期二 天气 晴 昆士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