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大儒张载的“横渠四句”。整理摘记时发现此句,熟而能颂,却不知其出处,甚至这四句是何道理,也不过似是而非,不能深究。
先说作者,张载,字子厚,学者称之横渠先生,北宋大儒,理学支脉“关学”创始人。其学术思想大体言之,即要尊顺天意,立天、立地、立人,做到诚意、正心、格物、致知、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努力达到圣贤境界。于是此四句可称为关学主旨。
而此四句是何道理。其实但单从字面即可理解。“为天地立心”,即是使天地生灵皆有仁心;“为生民立命”,即是以教化之道使吾民同胞安身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即是阐扬继承孔孟先儒道统;“为万世开太平”,即是实现天下大同,全体归于仁的理想。
但是如果更进一步思考,这样的解释是否适合于今天的知识分子。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的,但是就如同上述的解释似乎有些太过于空泛,甚至可望不可即。无论读到哪一句,都会有一种振奋,可是仔细回味,也不过只有振奋了。因此,我们不仅需要在这种儒家理想的层次上去品读这四句,更需要从个人发展与求学问道的角度将此四句更细的阐述开来。
“为天地立心”,天地无心,为天地立心则是以人之仁心济世。所谓方寸之间,自有天地。因此为天地所立仁心,细而言之,则是为人处世的初心,是修身治事的原则,全然不过仁之一字。但是程明道又说“天地无心,以生物为心”。生物的概念,在古时指的是天地万物。因此,“为天地立心”又可理解为,解释天地万物的道理和意义,简而言之是格物致知。天地之心是万物生灵,为天地立心的过程,就是重新理解天地万物,理解自然现象和宇宙意义的过程,是探索世界真理的过程。
“为生民立命”,立命,《孟子·尽心上》中说:“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所谓夭寿不二,就是一心一意,并不在意寿命之长短。因此立命的含义,就是不在意外界的优劣,而求于自身修养的提高。无论何时,都以修身为核心,而不随环境的改变而受到影响,便是立命。“为生民立命”,我们可以说这是以教化之道让众人都知道修身之重。但是这样做的前提是,自身本就是以修身为重。我们平日里苛责他人,以为他人不修品德,品行不端,但“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当看到他人身上的问题之时,往往不在意自身拥有同样的毛病。于是,与其将所有功夫用在挑别人毛病上,还不如自我提升,修炼自己的身心,提升涵养和道德。“为生民立命”,不过是给出了一个道德上的最高目标,至于第一步,应当是自己修身立命开始。
“为往圣继绝学”,听起来是任重而道远,甚至望而生畏。人常想,这件事情本就是那些时代的弄潮儿,历史的传承者的责任。但是“为往圣继绝学”,这六个字,最重要的,是一个“继”。何为继承,是一定要将之学透,成为大家么?并非如此。《说文》中,“继,续也”。《易,象传》:“谓不绝也”。我不想再说什么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有多重要,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我想说的是,继承,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如何称之为不难?因为没有一个人能说,自己一个人就能继承中国文化的。因此,不要将继承传统文化的重任压在个人身上。就拿我们自己来说,其实也不能用继承来形容。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两件事,学习和传播。我们学习先贤的智慧,然后总结为自己的知识,将之传播出去,使精髓不断,智慧不绝。这便是继承。
“为天下开太平”,属于理想的境界。这种崇高的理想,有时候不免让人觉得太过不切实际。但是既然是理想,本就是不能实现的才能称之为理想。我们向往一种理想的生活,理想的社会,理想的人生,其实客观来说都是奢望,都是不能达到的,但是有了理想,便有了方向,大家一起向一个方向走,同时用这样的目标不断批判,矫正眼前不合理的地方。尽管不知道这条路有没有尽头,可方向有了,也在前进,这也便足够了。
我曾将这四句作为一生的座右铭,后来也便不再流于形式了。其实这四句有些长,也有些深奥,擅自总结成六个字来执行:修德,求知,济世。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