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南海之滨

东海水晶宫的议事厅中，敖绍的暗卫星策将近日来红南国国相魏嵇滥用职权、大肆敛财，惹得民怨沸腾一事如实上报。

东海青龙王敖广听得眉头越蹙越紧，敖绍却依旧一副悠哉散漫的模样，一手杵腮，一手摩挲着一支银钗，唇边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

星策道：“另外，还有传闻说魏嵇贪得无厌，竟敢违背大人御令，偷猎鲛人。可是，轸紫监视他许久，却一直未能找到实质性的证据。”

青龙王问：“既无证据，又如何确定他偷猎鲛人？”

星策道：“我们也觉得十分奇怪。坊间流言四起，却始终找不到确实的证据。无论明察暗访，还是突击搜查，都一无所获，但流言始终不散。”

青龙王奇怪道：“即是如此，是否是有人想陷害他，所以故意散播流言？”

星策道：“也有这个可能。”

敖绍嗤笑道：“若能让你们这么轻易就找到证据，那他就不是魏嵇了。”

星策不解：“大人的意思是？”

敖绍看向敖广：“这件事，我想让叔卿去帮我处理。”

敖广不放心：“叔卿？他可以吗？”

敖绍道：“没问题，我会教他的。”

敖广点了点头。

敖绍挥手秉退了星策。

敖广问：“可有剑的下落了？”

敖绍微笑着摇头：“没有。”

敖广的眉头轻轻皱了下，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一抬眼，发现弟弟看着自己，唇边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内心不禁一颤。他视线下滑，落在敖绍手中的银钗上，愣了愣，换上一副笑脸，问：“怎么突然把秋水剑拿出来了？”

“没什么。”

“二哥怕是想送给未来的二嫂吧！”随着一个爽朗的声音，一道白影闪过，银钗落入一名白衣少年手中。

西海白龙王敖闰举着银钗笑道：“二哥想什么呐，竟让小弟偷袭成功？”

敖绍笑而不语。

敖闰将银钗放在手心，催动灵力，银钗立刻变成一柄轻巧短小的宝剑。

敖闰一边欣赏，一边调侃：“听说未来的二嫂也是个剑术高手，这秋水剑送她正好。”他凑到敖绍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到未来的二嫂啦，虽说有些严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啊！二哥你有福气啦！”

“叔卿，不许胡说！”敖广紧张地问：“你怎么会看到？”

敖闰嬉皮笑脸地解释：“放心大哥，我可没干坏事，是我去探望姑姑，陪她在花园里逛时偶遇到的。”

敖广松了口气，训道：“这事只是天帝陛下有意向罢了，在没有正式确认前，不许胡说。听到了吗？”

敖闰悻悻地“嗯”了一声。

敖广对敖闰道：“刚才星策来报，说有传言魏嵇违背你二哥的御令，偷猎鲛人，可惜查无实证，仲卿想让你去处理这件事，你可愿意？”

敖闰埋怨道：“这倒没问题，就是我一直想不通，二哥你怎么会让个人族来担任你的国相，虹川和蜃海两位将军跟在你身边那么久，你怎么不用他们呢？让他们整天待在军营里，大呼无聊！”

敖绍笑道：“魏嵇自有他的长处。”说罢，他拉过敖闰，与他一番耳语。

敖闰笑着点点头：“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他向敖广行了个礼：“大哥，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去准备准备了！”

敖广摆摆手：“去吧。”

待敖闰离开后，敖广喝了口茶，半怨半责地调侃道：“什么计划还不能让我知道？”

敖绍“哈哈”一笑：“以大哥的性子绝对不会赞同的计划，却也是唯一能妥善解决问题的计划。所以，大哥不听也罢，免得烦心。”

敖广无奈地摇摇头：“就你的鬼主意最多，反正你现在也是快成家的人了，我也管不住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敖绍笑道：“那是自然。”顿了顿，他又问：“大哥，你真的同意我娶高辛氏吗？”

敖广执杯的手细不可闻地颤抖了下：“你什么意思？”

敖绍道：“以我和高辛氏之间的仇怨，恐怕他们不会赞成这门亲事，所以，我怀疑，剑的丢失是高辛氏想借机除掉我的一个阴谋。”

“你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

“那你又如何确定？”

“屏蓬诱我去赤焰宫时曾说过一句话，一旦我使用灵力，天帝立刻就会知道，后来，那个绿衣小妖再次诱我去赤焰宫，又是想借凤凰族亡灵之手杀了我，所以我猜他们就是冲我而来。这普天之下，想要我的命的人很多，但目前来说，唯有高辛氏最有要我命的能力。”

敖广急急问道：“那你是如何从熠炎手下逃脱的！”

敖绍一怔，随即笑道：“有个姑娘救了我。”

“姑娘？”

敖绍点头笑道：“大哥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敖广顿时紧张了起来：“哪家的姑娘？她如何救了你？莫不是你想娶她？那高辛氏这边……”

“大哥大哥！”敖绍笑着打断他：“你想多了，她是大嫂的好姐妹，从玉山上溜下来准备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的，估计过几天就会到水晶宫来了！”

敖广越发疑惑：“太真的姐妹？你怎么会遇到她的？她又是如何救了你的？”

敖绍无奈地央求道：“大哥饶了我吧，你要是对她这么感兴趣，就等见了她自己问吧！若是喜欢，求了大嫂，让她也嫁进来，和大嫂一块儿服侍你好了！”

敖广顿时啐道：“胡说八道！我是担心你！”

敖绍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哥要担心的是龙王剑才对。”

闻言，敖广才好像猛地想起这事来似的，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道：“那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敖绍悠然地喝了口茶：“放心，我已有对策，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敖广焦急地问道：“什么对策？”

敖绍摇摇手：“现在不能说，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当议事厅的大门完全消失在身后，敖绍站在空无一人的花园中长长地吐了口气。

微笑消失，换上了一脸带着微微心痛的倦怠表情。

他有种感觉，萧灵溪这次的直觉或许是准的。

可是，大哥，真的会这样对他吗？

敖绍再一次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与无力。

他看着手中的银钗，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小脸。

敖绍在心中暗骂，这个死丫头，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她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为了赶在太真婚礼前一尝夙愿，伶瑶不惜耗费巨大的灵力，驱动傀儡鸾鸟，飞了三天三夜，终于抵达了红南国。

红南国位于大荒最南端的大海边，是南海红龙王敖绍封爵时，天帝一并赐给他的封地。

相较于东海青龙王敖广的水晶宫，红南国距离天帝山十分遥远，物资贫乏，形势也相当复杂。

对于天帝为何将此处赐予敖绍，百官说法不一，有的认为南海之滨是重要的边境之地，天帝此举恰好证明了对敖绍的器重；有的又认为，天帝是怕敖绍功高震主，留的太近恐会结党营私，所以把他赶的远远的，好让他时时警醒自己的身份。

伶瑶不懂这些，只觉得这片一望无际、烟波浩渺的大海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悸动与向往。

和在梦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落在城外的海边，脱去鞋袜，赤脚在海滩上追逐银色的浪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般笑着、闹着，放声歌唱。歌声被海风卷起，飘到很远的地方，引来了一群海鸟，围着她盘旋、鸣叫，仿佛和着她的歌声翩翩起舞。

原本心情郁闷的琅轩经不住诱惑，忍不住抛开烦恼，加入这场玩闹，一会儿扑鸟，一会儿弄潮。海鸟被它惊吓，吧唧吧唧展开鸟屎攻势，琅轩抱头鼠窜，嗷嗷乱叫，伶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玩了半日，两人都累极。伶瑶拎着鞋袜沿着海滩散步，琅轩懒懒趴在她肩上，昏昏欲睡。

不知为何，伶瑶总觉得这片蔚蓝大海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踩着细软的沙子，闻着咸湿的海风，她的心就会平静下来，一种回家的放松和安心充斥着全身。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哪怕你从未见过、感受过的东西，只要见到，感受到，你就会发现它们和自己早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一直埋藏在心灵深处，不易觉察。

伶瑶爬上一块大礁石，把琅轩抱回怀中，轻抚着它的毛，看着不远处一群少年在海中嬉戏。

五六名少年在海中沉沉浮浮、矫若游鱼，一会儿潜入深海，一会儿又蹿出水面。

伶瑶不会游水，心中无比羡慕，可看了一会儿，却发现少年一个接一个沉入水中，不再浮起，唯有一名少年尚露出半个脑袋，似乎在拼命挣扎。

伶瑶站起身，发现少年四周的海水颜色异常深暗，隐隐绰绰地漂浮着缕缕稠红。她连忙驱动傀儡鸾鸟，飞到少年上方，伸手叫道：“拉住我的手！”

少年刚一握住她的手，一只粗大的触角从海中射出，一把卷住傀儡鸾鸟，狠狠一挤，木头的鸾鸟顿时裂成数半，伶瑶和少年一起掉入海中。

幽暗的海底，一只巨大无比的八爪鱼怪正随着海浪上下浮动，它通体墨绿，六只眼珠鲜红无比。

红眼是食人妖怪的特征。它一见满是灵力的伶瑶，顾不上刚才的少年，扭动触手就来缠伶瑶。伶瑶将少年狠狠往旁边一推，自己则向着海底沉去。

少年游出去一段，不放心地又回头来看，却发现伶瑶根本不是要引开八爪怪，而是不会游水，只能任凭身体向海底沉去，就算八爪鱼怪抓不住她，海水的压力也很快就会挤炸她的肺。

少年犹豫再三，一咬牙，转身向伶瑶游去。他身姿轻灵，速度极快，一边躲避怪物的触手，一边飞快下沉，不一会儿就抓住了下沉的伶瑶。

伶瑶鼓着腮，用灵力憋了一口气在胸中，只是这口气快用完了，她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少年用力一提，将她抱入怀中，一边飞速上浮，一边将口中的空气渡给她。

八爪鱼怪体型大，动作却不若少年灵活，不一会儿就被拉开了距离。它愤怒不已，将身子紧紧缩成一团，猛一用力，巨大的黑影如箭一般破开海水，向二人正正撞来。

伶瑶猛然想起蚩尤送她的镯子，驱动灵力，镯子立刻化为匕首。伶瑶用力一挥，没想到短短的匕首竟划出一股巨大的气流，将八爪鱼怪斩得四分五裂。

少年趁机拉着伶瑶浮出水面。

两人爬上礁石，琅轩连忙跳到伶瑶身边：“你没事吧！我不过才眯了一小会儿，你怎么又去救人啦！”

伶瑶气喘吁吁：“这次可是人家救了我啊！”说着，抬头去看一旁的少年。

少年大概十一二岁，皮肤白皙、四肢纤长、黑发碧眼，耳下长有鱼鳃，伶瑶问：“你是鲛人？”

少年点点头：“谢谢你救我！我叫阿冉，你叫什么？”

“我叫伶瑶。”

少年理顺气息，站起身，宣布道：“伶瑶救了阿冉的命，伶瑶就是阿冉的生死之交，以后若是伶瑶有求，阿冉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看他一脸严肃认真，伶瑶忍不住笑道：“好啦好啦，明明是感谢的话，怎么听着那么渗人！既然这次大难不死，就不要再说死不死的话了！”

“可爷爷说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

“报恩有很多种啊，不一定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

伶瑶摸摸肚子，笑道：“我现在快饿死了，可以请我吃顿饭吗？”

伶瑶万万没想到，她救的这个少年竟然是鲛人族长的幼弟，等他添油加醋地把她“见义勇为”的行径叙述完后，伶瑶知道自己食宿无忧了。

鲛人长老、亦是阿冉的爷爷邀请伶瑶同席用餐，阿冉连忙把家人一一介绍给她，可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一颗心全扑在眼前从未见过的各种海味上，对于阿冉的介绍也只是点头微笑，完全没有记住一分一毫。

长老看出了伶瑶的心思，笑着宣布开席，阿冉热情地为她夹菜，二姐碧琼则好奇地打听伶瑶的来历，唯有年轻的鲛人族长萧一语不发，安静地用餐，好似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毫无兴趣。

晚膳后，伶瑶回房休息，窝在柔软的被褥中，不禁发出幸福的感慨，然而琅轩却显得十分沮丧。

伶瑶问：“怎么啦，难道是晚饭没吃饱？”

琅轩道：“我觉得我好没用，每次你有危险时，我都帮不上忙！”

伶瑶摸着下巴回忆了一番：“好像真是这样啊！”

琅轩更加沮丧，伸出前爪使劲儿挠头：“啊啊啊，怎么办，我越来越厌恶自己了，像我这样没用，何时才能报完恩呐！”它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向伶瑶：“你会不会厌弃我？”

伶瑶笑着把它抱入怀中，五指为梳，温柔地为它梳理毛发：“我当初救你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你报恩。”

“那你为何要拼着性命救我？”

伶瑶想了想：“我在玉山见过很多动物因一点小伤就丢了性命，可王母从来不去干涉他们的生死，即使是一些不远万里前来求取救命草药的神族或妖族，王母也从未救治过他们。王母常说，不应有的慈悲往往害人又害己，但我分不清什么是不应有的慈悲，什么是应有的慈悲，我只是觉得任何生命都应该被温柔地对待。我救你们，只是觉得活着总比死了要好，只有活着才能感受这世间万物。我或许一辈子都做不到像王母那样冷血冷情，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只有像王母那样的冷血冷情，才能在玉山那种鬼地方待上百年那么久，保持着玉山万年威名不减。”她揉揉琅轩的头，声音越发温柔：“所以，不要再想着如何报恩了，如果你真想报我的恩情，那就不要浪费我给你的这条命，好好地活着，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好吗？”

看着伶瑶柔和的笑容，琅轩鼻子一酸，两只毛茸茸的小爪抱住她的胳膊，轻轻道：“我突然觉得你好像我娘亲哦……”

伶瑶的笑意扩散开来：“那就乖乖睡觉吧！”

天亮时分，伶瑶迷迷糊糊地醒来，可棉被太过温暖，她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等完全清醒过来时，已过了晌午。琅轩不在房内，伶瑶简单梳洗后就出门寻找琅轩。

没想到，一向不喜欢跟人亲近的琅轩竟然和阿冉、碧琼两姐弟在院内玩的不亦乐乎。

萧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低头看书，见伶瑶出来，放下书，站起身，眼中却闪着不悦。

碧琼连忙迎上去，挽着她的手道：“你起来啦，走，我们带你出门去吃好吃的！”

不知是投了国主敖绍优雅的气质，还是本身的民风，红南国的建筑精致典雅。

青石板路被冲洗得锃亮，小店内布置淡雅简洁。路中有溪水淌过，店家就把水酒、鲜果放在水中，等有客人进店，才捞起来食用。偶尔有海鸥成群结队地自空中划过，发出悠长的鸣叫，配以青瓦白墙，让伶瑶喜欢得不得了。

碧琼自傲地介绍道：“据说三百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荒凉的沙地，唯一值钱的就是我们鲛人眼泪化成的珍珠，所以许多神、人、妖千方百计地捕杀我们，逼着我们落泪成珠，要是不从就挖掉眼睛炼夜明珠。我们鲛人天生体质孱弱，无法修炼高深的灵力和武艺，所以只能任其凌虐，无法反抗。那时候，我们差点绝种！后来红龙王大人来了，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不许捕杀鲛人，然后修建城邦，开凿水路，加强我们与内陆的的商贸往来，让我们的鲛绡纱成为许多神族爱用的纱料。这时，我们才知道，其实除去眼睛，我们的双手也是十分有价值的。我们不需要出卖身体，靠着我们的劳动也是可以存活下来的！从那时起，我们鲛人才真正过上了有尊严、有自由的生活！所以，红南国的鲛人都特别爱戴红龙王大人！要不是他，可能我们鲛人现在已经死绝了呢！对啦，你是神族，有见过红龙王大人吗？”

“见是见过……”

“他是不是特别英俊？”

见碧琼双颊绯红，语气热烈，伶瑶只能配合地点点头。

碧琼压低声音道：“有一次他来参加海神祭，我有幸近距离地看过他，真的太英俊了，我从没见过像他那么英俊的男子！要是谁能成为他的妻子，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子！”

看碧琼已经完全成了怀春的少女，伶瑶只能干笑两声，心里暗叹，又一个被敖绍皮相骗了的小桃。

一直沉默的萧突然冒出一句：“愚蠢。”

碧琼撅起小嘴：“谁愚蠢了！”

萧不屑地勾勾唇：“无论你再怎么喜欢他，崇拜他，他也绝对不可能娶你！他一个高高在上的龙王，将来婚配的对象不是身份贵重的神族之女，就是大权在握的高官之女，最差也是实力深厚的上古世家之女，你算什么东西，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就连长的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他凭什么看的上你！”

这是伶瑶第一次听见萧的声音，低沉又略带磁性，十分好听，可话的内容却让人如坠冰窟。他虽是在指责碧琼，伶瑶却觉得他是在说自己，脸上不觉烧了起来。

碧琼倒很习惯他的说话方式，毫不在意地反击：“我们女孩子家做做梦而已，大哥你较个什么真！你就是嫉妒人家比你帅又比你厉害！”

“哼，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你就是嫉妒！”碧琼朝萧用力做了个鬼脸，拉着伶瑶向前跑去。

伶瑶问：“你不是说鲛人们都很爱戴红龙王大人吗，可你哥哥似乎很不喜欢他啊！”

碧琼无奈地耸耸肩：“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恨死他了！”

“为什么？”

“因为碧落姐姐，他恨红龙王大人害死了碧落姐姐！可是……”

碧琼话未说完，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轰然响起，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街道中间的广场上，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中间的高台上站着一名娇艳的鲛人女子，神情得意，远远看见碧琼，立刻高声唤她：“哎哟，这不是碧琼二小姐吗，怎么，你也是来参加献歌会的吗？”见碧琼并不理会她，女子轻巧地跳下高台，拨开人群，拦住二人：“碧琼，我跟你说话呢！”

“我不参加，红绡，请你让开。”

叫红绡的女子纤腰一扭，挡在欲离开的碧琼面前，态度嚣张：“怎么，是怕输给我吗？也难怪了，你们家就你姐姐碧落能唱，可惜她却偏偏死在那副好歌喉上，难怪你不敢唱呢一一”

话音未落，红绡的脸上啪的炸开一个响亮的耳光，萧碧蓝色的眸子中全是杀意：“你再侮辱碧落一个字，我叫你以后再不能说话！”

红绡一愣，登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一个身材微胖的华服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扶起地上的红绡，安慰道：“宝贝儿，怎么啦？哎哟，你这脸怎么红啦？”

红绡一指萧：“他打我！”

碧琼怒道：“是你先侮辱我姐姐的！”

“谁侮辱她了，本就是她自取其辱，妄图高攀神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一一”

萧抬手又要打红绡，伶瑶一把拉住他，红绡灵巧地往男子身后一躲，恨恨地瞪着他。

“红绡，你说话怎么那么没分寸呢，难怪人家要打你！”男子抬起折扇在红绡头上轻敲一记，圆圆的脸上仍是和善的笑容，不疾不徐道：“红绡不过是赢了今年的献歌会，一时兴奋，难以自控，还请各位不要怪罪！碧落大小姐是五年前的歌魁，在下曾有幸一闻，确实天籁之音，只可惜红颜薄命！不知碧琼二小姐是否遗承了大小姐的歌喉，可否在这欢庆的日子里为大家一展风采呢？”说完，轻摇折扇，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据说今年献歌会胜出的歌魁可以代表红龙王大人，在东海青龙王大人的婚礼上一展歌喉呢，碧琼姑娘不想试试吗？”

“我一一”碧琼果然心动，可一想自己的歌喉只是普通，顿时难以抉择。

鲛人天生有一副好嗓子，俗话说，闻歌不亚垂泪，可见鲛人的歌声已经可以与珍珠比肩，而歌声的好坏经常也象征着鲛人自身的价值。碧琼的歌声在其他族群中已是天籁，但在鲛人族里，却不是最好。可如今要她不战就认输，她身为族长妹妹的自尊又难以接受，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伶瑶笑着上前一步，道：“碧琼姑娘这几日受了风寒，嗓子有些哑，如不嫌弃，由我来替她献歌一曲，不知可否？”

红绡顿时发出嘲笑：“你？你是什么人？敢和我们鲛人比歌声？”

圆脸男子也颇为意外，做了个手势 ：“请。”

萧一把拉住伶瑶，低声道：“你行吗？”

伶瑶春风似的一笑：“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