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爸,听说隔壁佩玲的孩子得了脑膜炎,我可听说脑膜炎治不好还是个传染。”君秀说完牛饮了一大碗水。
“是呀,也是可怜才七岁的孩子,怎么突然就得这种病,说是传染病但是这附近也没有人得过呀。”予安的大伯何四海放下手上的柴火说道。
“肯定是那个不正经的佩玲带回来的细菌,传染给了她的孩子,听说她在外面陪男人睡觉挣钱。”君秀说完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你听谁说的。”何四海一脸八卦相。
“村里都传开了,一个女的在外面挣钱,男的在家里种地带孩子,你说一个女的在外面能干啥,不就是哪点事。”君秀大着嗓门说道。
“你也不看她那一脸骚样,衣服穿的少,脸上抹的跟猴屁股一样,恶心死人了。你可不要招惹这样的女人,不然有你好看。”君秀扔一个手腕粗的棒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何四海的大腿上。
“你这女人。”何四海捡起棒子放在一边,然后看着在井边打水的佩玲,脸上莫名的露出了微笑。
此时的予安边洗菜边盯着她大伯看。
冬天的水是刺骨的但是井里的水冒着气,大家都说这是一口泉水,冬暖夏凉。
予安洗完菜,悄悄的把手伸到井里好像感觉到真的好温暖。
晚上大家围在火炉边吃饭,予安看着面前的火苗笑了笑,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今天晚上月亮好,我要去打野猪,我就不吃饭了。”何四海扛着土枪就往房外走。
“饭都好了不吃,半夜不饿死你。”君秀唠叨道。
“德江,最近没事不要去隔壁家,他们家孩子得了脑膜炎那可是要死人的传染病,听到了没有。”君秀吼道。
“知道了啦,今天中午就听到你在那里吼叫了。”德江瞅着碗里的饭不耐烦的说道。
“予安待会给隔壁送点我刚煮的腊肉过去,也表示一下我们这个邻居对他们不错,顺便告诉你那个佩玲姨没事就不要往我们家溜达了。”君秀拿着一盆肉递到予安的手上。
“大娘我还没有吃完饭。”予安说道。
“吃什么吃,待会人家睡了,还不赶快去。”君秀提高嗓子说道。
予安拿着还冒着气的一大盆肉往隔壁赶去。
“佩玲姨,在家吗?”予安看门没有关就慢慢的推开走了进去。
房子没有生火冷冰冰的,房梁上挂了一个小灯泡随着寒风在那肆意的晃悠着,感觉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予安看见躺在角落里的那个七岁的小男孩,被子一半都掉在地上了。予安过去给那个小男孩盖好,然后慢慢的坐在他旁边。
“予安,你咋来了。”佩玲笑着走进屋,手上还滴着水。
“佩玲姨,我看门没有关我就进来了,我大娘让我给你送一盆肉给小江补补。”予安站起来指了指桌上的肉。
“替我谢谢你大娘,予安来快过来,别靠小江太近,小心给传染了。”佩玲把予安拉了一个踉跄。
“没事的,阿姨,生死由命的,我不怕死的。”予安安静的说道。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说话和大人一样。”佩玲拉着予安的手说道。
“你这孩子手怎么这么凉,你就是穿的太少了,你要是不嫌弃阿姨,阿姨给你几件衣服,阿姨都没有穿过的。”佩玲起身在破旧的柜子里翻找着。
“不用给我衣服,佩玲姨,我一年四季都是手脚冰冷的,没事的。”予安起身说道。
“你这孩子还是嫌弃佩玲姨是不?哎,也是我这名声你把衣服拿回家说不定你大娘就给扔了。来,阿姨给你个小玩意,是我江苏工厂做工自己做的。”说着佩玲把一串漂亮的项链挂在予安的脖子上。
“佩玲姨你手真巧。”予安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
“我的手不算巧,这些都是靠机器做出来的,我们工厂有上千个女工都是做这个的,多劳多得比在家种地挣钱,予安要好好读书长大了去外面好好看看世界。”佩玲说道这里有点落寞得看着角落里的儿子小江。
“我那么拼命的工作就是想带我的小江出去看看,可是天不遂人愿。”佩玲默默的流着泪,那泪水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颗颗明亮的星星。
沉默了一会佩玲抬起头走到小江的身边,给小江又加了一床被子。
“小江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学习一直都是班上第一,回家一声不响的帮家里干活。小小年纪知道心疼妈妈,我洗衣服他就帮我提水,我做饭他就帮我烧火。他爸打我,他就抱着他爸的腿让我跑,别人给的吃的,他都舍不得吃,拿回家给我吃。你说上天给我这样好的孩子,他怎么忍心又从我身边把他抢走呢。”佩玲忍不住大声的哭诉着。
“我好后悔,我前几年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出去打工,他还那么小,他爸又是个酒鬼,我都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他是怎么过的,我真的该死,这可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不珍惜这么好的儿子。”佩玲抚摸着小江的脸,泪水滴在厚厚的被褥上。
“予安谢谢你,今天晚上听我唠叨了这么多,这村里人都躲着我,都说我是狐狸精,予安你快回去吧,到时候村里人又说我要把你带坏了。”佩玲起身打算送予安回家。
“佩玲姨,你别伤心,你在外面有没有听说好的医院,可以带小江出去看病,万一还有希望呢。”予安安慰道。
“没用的,要是有用我早就带小江出去了,我打过电话拜托江苏一起做工的姐妹帮我问了,说是这个病没有办法根治,发病快,就算是我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我也认命了,就想这几天好好陪陪小江,等小江去了,我也就离开这里再也不想回来了。”佩玲收拾着小江的衣服。
“佩玲姨,要是我,我就会带着小江现在就去市里医院,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别人说的不一定可靠。”予安平静的说道。
“佩玲姨,小江醒了。”予安看着刚刚睁眼的小江。
“小江看看谁来啦,予安来看你了。”佩玲扶起小江。
“予安,你做。”小江腼腆的说道,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妈,你又哭了。”小江看着佩玲问道。
“是呀,还不是怪你。”佩玲笑着说道。
“妈,我这样挺好的。”小江吃力的说道。灯光昏暗,看不清小江的脸色。
“人呢,都死了吗?”伴随着一声重重的撞门声。
“妈,你快跑,爸又喝酒了。”小江强撑起身子。
“孩子放心,妈没事。”佩玲起身。
“予安,谢谢你,我送你回家。”说着拉着予安就往外走。
“小江,我明天再来看你。”予安往小江的方向说道,虽然看不见墙角边上的小江。
“死女人,你要去哪,又要出去偷人呀,看我不打死你。”黑暗中佩玲带着予安躲过了她丈夫一锤。
“予安,我就送你到这,你大娘应该不喜欢我跨过这个线的,自己回去啊,别摔着。”佩玲挥挥手。
“佩玲姨,你想办法逃走吧,我会帮你的。”予安站在她大娘君秀亲自划的三八线上。
“好孩子,谢谢你,好好读书。”佩玲转身离开。
“你这个不要脸的丑女人,你害死我的儿子,你把外面野男人的病菌带给了我的儿子,我要让你一命抵一命。”接下来就是摔东西的声音。
予安悄悄的趴在窗上看着佩玲房里发生的一切。
就看到佩玲的丈夫抓着佩玲的头发,把佩玲的头使劲的往桌上撞。桌上的杯子和茶壶全都掉在地上摔碎了,这一块一块的碎片就像是野地里的蒲公英,身不由己。地上还有刚才佩玲想给予安的衣服,被佩玲的丈夫踩在脚底揉成了一个圈。
予安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小江微弱的声音“爸你别打妈了,爸我恨你。”
予安没有进去阻止,也没有喊人来帮忙,她知道没有人回来帮忙的,只会有人来看笑话。她进去帮不了什么,只会让佩玲姨更难堪。
明明是隔壁邻居只有几步的路程,予安却走的很是艰辛。
予安推门进去,德江在写作业,君秀在火炉旁纳着鞋底,时不时的拿针在头上划几下,好像她的头痒痒一样。
“予安,佩玲他们两口子是不是在打架。”君秀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妈我想去看。”德江兴奋的放下笔。
“给老娘好好的做作业,小心传染病死翘翘。”君秀吼道。
只见君秀放下手上的针线活,鼠头鼠脑的出门。
“自己去看热闹,还不许我去。”德江咬着铅笔一脸不屑的说道。
“哎,把你作业拿过来我抄。”德江把铅笔扔到予安身上。
予安默默的把作业本递给德江,然后打开日记本写着自己的日记。
年 月 日 冬
今晚的月光确实耀眼,可是这世界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
黑暗就是黑暗,哪怕是炎炎烈日也是照不明亮的。黑夜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掩盖一切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