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这座校园伫立在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旁边的雅堂街低矮的楼房黑瓦白墙,鳞次栉比;芝麻山头曲折的小巷干净朴素,屋檐下常高挂晾晒的衣物,木门缝里漏出院子里的绿意和烟火味,门后可能还有老人默默探寻的目光。
那时上浮桥的浮桥名副其实,万佛塔却只存于古书和道情说唱里。桥边的古樟见证了婺江水的涨和落,也目睹了人潮汹涌和萧瑟。过了浮桥,就到了金华城,古子城不太热闹,酒坊巷很萧条。飘萍路的法国梧桐很有气候,婺州公园围墙不高但很长,围墙上镂空的窗很园林,让人瞥见园里风景如画。公园要买门票,于是只有儿童公园比较喧嚣欢腾。铁岭头和中山街是繁华地,但似乎离天长巷很远。
这里闹中取静。两栋四层楼高的教学楼和一个操场围成一番天地。门口一棵高大的泡桐树在春天散发着淡紫色的香气,代表着永恒的守候。
这里是八婺大地一个令人向往的神圣的殿堂。
1995年冬天的一个上午,我坐着一辆三轮车从解放西路的市教研室旁的西峰旅馆出发。三轮车夫一路用脚蹬车又下车用肩膀拉车,下坡又上坡,汗涔涔把我送到了天长巷口,一路上,车上的我也是心口砰砰跳,脸上滚滚烫,为三轮车夫的辛劳,也为自己将面对的一切:我到百年名校参加比赛来了!巷口短坡上烈焰般炸开的老树伸出热情的臂膀迎接我,围墙里的操场上有青春勃发的身影,有学生在上体育课享受运动的快乐。我把婺州公园的葱翠抛在身后,沿着悠长的天长巷向前,足音跫然,我开始了我的挑战,也开始了我与五中一辈子的情缘。
半年后的夏末,年轻的我踏进了这菁菁校园,有幸成为这所古老校园教育团队中的一员新兵,开始了五中人的人生。就像一只小鸟,从南方到北方,又从北方到南方,跋涉了多年后的我终于寻觅到一片青翠的树林,终于停歇了一颗流浪的心,开始了宁静笃定又充满幸福感的生活。敬爱的领导和同事们接纳我,提携我,他们亲切地称呼我“小王”,每一位老师都是我敬爱的师长,我的青春年华从此与五中荣辱与共。
(二)
北教学楼北面的窗外是一排水杉,站成五中的一列风景。
春天来了,在春风的呼唤中它们睁开黄绿的眼,摇起小小的扇子,又穿上了翠绿的长衫,“水杉分绿上窗纱”,一幢教学楼的所有教室都添了一份宁静,一份绿色的呼吸和萌动的喜悦。
三一班教室外最东边的一棵却没有一点动静。一个多星期了,只有它,还是形萧骨立,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难道它已经死了?在去年那个几十年不遇的酷寒天气里?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了几许的惋惜和深深的感叹:生命是多么脆弱和不可捉摸啊!它干瘦的枝干上还悬挂着去年残存的黄叶,它郁郁葱葱、直插云霄的形象还留驻在我的记忆里,我甚至还能回想起它带给我的沁人心脾的清香……而现在,在浩荡的春之歌里,却不再有它的旋律。这个春天已经不属于它了。在等待又等待后, 我终于叹了一口气,收回了关切的目光。
周一,像往常一样,一节课只剩下五分钟了,学生开始整理笔记,完成课堂作业。我在教室里前后巡视了一圈后,不由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四楼视野开朗,天空如洗,白鸽在飘逸地翻飞,翼上闪耀着太阳的光泽。
蓦地,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棵水杉吐出绿芽了!它,它还活着!细细的小叶子在风中颤抖着,淡淡的鹅黄笼上了它颀长的躯干,它仍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毕竟它已经醒过来了!
也许,它只是因为贪睡,比别人多睡了一觉,多做了一个梦?在春风的呼唤下,它终于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绽开了羞涩的笑靥,也站成了一帧特别的风景。
我的双眼湿润了:只要有春风,只要有春雨,每棵树都有春天,只要我们学会等待,学会真诚的等待,那种投入地播撒汗水,忘我地堆积智慧后的永恒的期待,“孩子,你慢慢来”。
这样想着,我顿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回头看我的学生,他们正埋头忙碌着,他们不正是一排排的水杉吗?他们沐浴的阳光正是家人老师和全社会的关爱。他们抽枝,吐绿,他们跌跌撞撞地成长着,到今天有的枝繁叶茂,有的却依然瘦骨嶙峋,但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生命的春天!只要心中有爱,有希望,梦就一定能飞翔!
我拍了拍手,我把学生的目光牵向窗外,学生们的眼中闪烁着光彩,会意的笑写在他们年轻的脸上。是的,在春天里,拔节的不止是小草,也有我们的梦想;在春天里,成长的不止是树木,还包括我们的感悟。我又和学生共同成长了,在这沉静又蓬勃的春光里。。
二十年前窖藏的一个寻常的早晨,有着我作为五中人一段醉人的往事。今天,启封她,依然有醇厚的芳香。往事不往,深情以待。深情于既往,亦浓意于未来。
感恩在五中的每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