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小长假的前夜,往后数有三天松快的日子,孩子们兴致勃勃,提议晚餐去吃“吴老幺火锅”,一种川式火锅。
今天点的两种锅底,在白汤锅里烫着蟹肉棒,金针菇,虾滑,肉丸,山药,牙白菜;在红汤锅里依次下料冻豆腐,腐竹,鸭血,炸豆皮,百叶片,牛肚,鹅肠,生鱼片,牛肉片。满满的一桌子,被我们干到清盘。反正一家人吃到撑撑的,笑得乐乐融融的。
记录一下有趣的一幕:点好的食材刚刚放上台子,爷爷就抓起一盘鸭血放进了红汤锅里去烫熟,这边汤锅还没有沸腾,那边奶奶已经下了筷子撩起鸭血开吃了。这下可把小孙子急坏了,他真怕爷爷还来不及吃,奶奶就把他的鸭血吃光了,趁着我去自助吧台拿饮料,他敦促爷爷赶紧吃鸭血!童真有趣,给好吃美食加进了一些好玩的美事。
说起吃口,实锤先生是属九斤老太一个类型的,现在市面上风头正“行”(hang)的美食大多不入他的法眼。他味蕾的记忆深处只有传统的本帮菜,浓油赤酱。红烧鱼的“肚挡划水”,茨菇红烧肉,响油鳝糊,草头圈子,糖醋排骨,白切羊肉,白斩鸡等等。还有冬天过年才有的大暖锅,里面过油蹄肉冬笋蛋饺肉皮一应俱全。因为从小生长在东海边的古镇里,他深爱海杂鲜河杂鲜,盐水虾,炒螺蛳,糟带鱼,清蒸黄鱼(还有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小海鱼),呛白虾,梭子蟹,等等,等等。
当然还不能漏了本帮菜里唯一的汤品:“腌笃鲜”。每年从秋冬起到暮春,我家总时不时有一砂锅的腌笃鲜,用新鲜的五花肉和排骨,加上老上海风味的咸肉(指定的牌子是邵万生、民万),还要一丢丢宣威火腿,小火慢熬汤汁,然后分时段依次加入刚刚出土的冬笋(或春天的雷笋),百叶结,肉皮。这款汤吃口爽利咸香浓郁,从年轻吃到现在,是我家的传统菜。
九十年代从南方去上海公干,那还是个啥都慢的时代,客专列车夜行一宿才到目的地。每次深入浦东腹地看望公婆,然后从东昌路摆渡回浦西,大哥总是指导我到十六铺码头对面七扭八拐的小马路里去找那家叫“邵万生”的南货店,给他的小弟我的先生带回咸肉,咸鳓鱼,给我自己买罐黄泥螺。
我家开枝散叶后,儿子娶回来一个广东媳妇,这儿媳妇最擅长的就是煲汤,各种各样的汤。我也从小好一口汤,刚刚到夫家时也整日里抱着碗汤,被冠名“宁波汤灌”。所以,儿媳妇翻着花样做的汤正合吾意。小媳妇巧手妙心,分不同季节用不同食材煲汤,花胶、虫草花、菜干、薏米淮山等等不一而足。尤其喜欢她买回来新鲜椰子,吸干椰汁后破开椰子壳,用刀勺刮下里面的白色椰肉,煲鸡汤,现在都不用吃,光想想,就唇齿留香!
都说,饕餮之徒皆热爱生活,有菜肴传承的家族都温情弥漫。杨澜曾经在一档访谈节目里说起,她远行千里万里,总是忘不了外婆用鸡蛋做的“蟹黄蛋”,这是一款经典的本帮菜(章含之也曾用它栓住洪晃的胃)。我们家也一样,有让儿子不能忘怀的“八戒踢球”、“三杯鸡”、“蟹黄蛋”、“葱烤大排”、“啤酒鸭”等等豪横硬菜,以及独具味道的红焖茄子、炒酱干,蒜苗炒肉,腐竹烧肉,榨菜肉丝。以后,我儿子的儿子,也会有他不能忘记的妈妈菜,譬如现在就有的各种汤,烤肉,虾蟹等等。
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用在家的范畴也行,那就是,妈妈(或是爸爸)的投食就是记忆中家的味道,家人围坐,灯火可亲。无论窗外的世界变得多么“目盲五色”,传统家庭的妻贤子孝永远是中国人心目中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