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瞬间

记下乡插队锻炼五十周年。

一九七四年寒假,从西安五十六中学高中毕业,写了下乡插队决心书。

和几个同学带着简单的行李,在麦黄时节,由部队的大卡车把我们送到了陕西西安郊区的山门口公社高家堡大队。

一九七七年的四月,我怀揣着西安师范学校师资班的入学通知书,告别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农村,坐在了阔别三年的教室里。

此后经年,每当我生活拮据,工作遇到难堪,情绪不佳,心态不得舒展的时候,在寂静的夜里,在无人理会的孤寂中,在每一次遇到的生活困难和工作考验中,我的心底都有一个乐观的声音对我说:“有这碗酒(下乡插队落户锻炼)垫底,什么样的酒都能对付!(此梗来自京剧[红灯记]李玉和念白)”

五十年,对历史的长河来说,根本没有记忆的必要。

对我们这些普通的人来说,却是有些让自己无法忘怀的瞬间。

就着下乡插队五十年的契机,就让我回忆一下自己生命中唯一完整的五十年的几个难忘瞬间……

瞬间一

初下乡,割麦子,划破手。

带小娃,捡麦穗。烧开水,送田间。

初到农村第一天,村里人都去劳动了。在等着被分配住处的时候,百无聊赖,看到好奇的瞧着我们的几个小娃娃,我掏出口袋里的几块土黄色的水果糖,招呼他们:吃糖!

小娃们流着口水,睁大眼睛,不敢过来,我们这些“城里娃”,对他们来说,除了好奇,也很陌生。

在当年物质匮乏的时候,水果糖是奢侈品。

这时,糖的吸引力让小娃们聚拢过来,我和他们用关中方言开始聊天……

这一切,也被来安排我们的生产队长都看在了眼里。

相对于来到了完全陌生环境的,有些拘谨的和我一样的知青们,我虽然是长得高大,却是一个爱笑,没啥烦恼的十六岁的傻女娃!

我们吃住都在在老乡家里,临时的,队里是要给我们盖房的,等着上级安置我们的砖瓦和木料到了就开工。

在队长的安排下,我有幸被嘴里含着糖果的村里小妹妹领着来到到她的家,和大院的发小圆圆(化名)一起住在一户农家里。

上午放下行李,中午就下地开始收麦子了。

第一次拿起房东家的镰刀,跟着房东家的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惠姐一起来到了麦地,成熟的小麦在午后阳光下闪着金光,惠姐简单交代一下,就埋头苦干去了,割麦子是包工活,虽然我们是第一天上工,也没有什么优待。

不一会儿,被五月骄阳晒得满头大汗的我左手无名指就鲜血淋漓了。

镰刀被我扔在地上,手里的手帕已经全部染红了!直起腰,恰好队长巡视过来,看到我的狼狈,问我自己有没有药? 我母亲是医生,药是自然有点,我捂着手,快步跑回上午刚刚安顿的“家”。(也就是临时住在老乡的家里面的一间土房。)

不凑巧,农忙时节,男女老少都在地里忙碌,房东家大将军锁着院门,我进不去。

手上一跳一跳的疼,稍微松一下手帕,血流不止,不熟悉路,疼的坐不下,又不敢走远,只能顺着阴凉地溜达,恰好被上午认识的一位小“糖”友看见,小姑娘二话不说,就拽着我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去了。

在一个田陇边上,总算见到了村里背着红十字药箱的人了。这是队里的会计,他将药箱打开,让我自己包扎,就拿着镰刀走了。

我看着红药水,紫药水,磺胺粉,胶布,……

一只手残着,另一只手按着,哪里有第三只手上药?

还是小“糖”友帮我按着流血的残手,我翻捡着药水纱布,勉强把自己的残手包好了。

从此以后,左手无名指的指甲旁,一道深深的伤痕就留下了。其实,当时如果能缝上两针就不会留疤了。

为了让伤口别感染,我用碘酒和红药水翻开伤口多次冲洗,疼痛让我手肘不住的哆嗦。又怕伤口太大长不上,就使劲的按压伤口。包扎的也很紧。

(记得白求恩逝世就是丹毒感染所致,当时我害怕铁器的破伤风感染,也害怕割麦子的丹毒感染,无知害怕,真是哆哆嗦嗦的。)

第一天就负伤的我,晚上疼的睡不着觉,伤口一跳一跳的疼,心里很想回家,最后还是在充满着陌生气味的陕西农村的半边盖的房子里睡着了。

多年后,我带学生军训,晚上摸黑巡查宿舍,不小心摔下台阶,左臂骨裂,躺在积水潭医院急诊的病床上,比当年更有不及的疼痛反而让我觉得没啥感觉,候诊的时候,睡得还挺安稳。

万幸!手上的伤口没有感染,后来虽然长得不好看,留了疤,却没影响手的功能。 

第二天,队长看着我黑紫肿胀的手指和小臂,吩咐我带着一帮放麦收假的小娃们捡麦穗,顺带看着他们别乱跑,农忙时节,家里的人顾不上他们!

这是对我格外照顾了。

有了第一天和小朋友的交流,小娃们对我没了生疏,我让他们叫我“大刘”。孩子们却莫名其妙的叫我“司令”。

这个绰号一直伴随着我的三年农村生活。

我这个孩子王,上任后,每天的活路就是举着包着手绢的左手,带着村里的孩子们边捡麦穗边唱歌,给各自的家长和其他的社员送水,队里派了人烧水,抬到了地头,孩子们来分送。知青们就自己走来用水壶灌水。

每天劳作,不用做饭,有开水喝,虽然累,还是能接受。

烧水的婶子还在水里放了不知什么名字的树叶,喝着还有点像茶叶的味道,但是肯定不是茶叶。

我这活算是个轻活,但是,有着生活压力的人都不羡慕我,因为我半残,每天只有五分工分。就是个半劳力。

对我而言,我也没想到,麦收时,当了几天孩子王的经历,却成了我做村里的小学代课老师的滥觞。

第一年的麦收,就在我和孩子们的玩闹中,在伤口慢慢愈合中过去了。

受伤,让我变得坚强,劳动和流汗,让我心智变得稳重成熟,和农民合住,让我看到了真实的农村生活。

在初始下乡的一个月里,我从一个纯粹的中学生,迅速成长,突飞猛进的成熟蜕变为一个“下乡知青”。

瞬间二

自己盖房,合大灶,集体伙。

闹矛盾,分口粮。

借住在村民家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知青每人的粮食定量大约是原粮四十斤。

原粮就是苞米豆和麦粒。每月要去指定的粮站去拉粮食。然后再分给每个人,拿到原粮后,我们就要把这些粮食交给我们的房东,因为我们和房东一起吃饭。除此之外,还要交几块钱的菜金。记得当时是用我们的工分顶替的。

由于每家农民的生活条件不一样,吃住都有不少差异。

知青也不都能在短时期内与农民一家融洽相处。

吃饭的时候,有男知青的村民家里觉得男娃吃的多,占了他们的便宜。羡慕有女知青的村民家。

村民们还有自家人和知青分开吃饭的,虽然饭是一样的,但是菜却相差很大。

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有点咸菜,时鲜野菜,油辣椒等,可以下饭,但是,知青没有,房东给啥你就吃啥。

通常房东客气的让一下,你要是脸皮薄,也客气,你就啥也不会有了,厚皮一点,下手吃点,下一次,房东都不会让你啦!

有时候,房东在饭后还会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点炒苞米或者走亲戚拿回来的青红萝卜啥的,那就更没有我们啥事了。

住宿的时候,有女知青的村民家里有未婚农村女青年的还好,可以住在一起。

没有的,一般是两个女知青一起住,村民家里肯定会有年轻的男村民。这就让女知青洗洗涮涮很不方便。

要是摊上住在一起的是三世四世同堂的一大家子,就更尴尬了,啥都不方便!

村民们,也在新鲜几天后,各种各样的矛盾就显现出来了。

我们所在的大队共有三十余名在册知青,实际到农村的有二十四名。八名女知青。

在各种原因的催促下,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觉得自己是个知青点的组长,小小也算个人,鼓足勇气,找到大队长,希望能够尽快的为我们盖知青集体房。

一九七四年,知青下乡的政策和管理已经有了明确的管理规定和政策法规,接受的公社也都是有一定实力的。

农村干部和社员们也都认可了国家的这一政策,对我们都是接受的。

经过大队讨论,我所在的生产小队,用自己队里的宅基地率先在全公社各生产大队为全大队知青盖房。

我所在的三小队长是退伍军人,有魄力,有能力,聪明也精明。在集体的宅基地上盖了公房,以后就是集体财产,上级公社还会给补贴,还会减免一定量的公粮,各方面还是有好处的。

盖房的木料砖瓦水泥是上级主管部门专款专料拨付的,可是人工,和其他的辅料是要各生产队自己解决的。

尤其砖瓦,只够起地基的量,也就是说,我们的知青点的房子要盖起来,墙的主体是土坯,除了大梁和椽条瓦片以外,苫樑的箔席,门窗的木料,隔断的材料等,也都要我们自己解决。

当年的意气风发,是啥也不怕,也没有瞻前顾后,凭着一股意气,就那末高喝一声,不自量力的在公社,大队知青各方开始了游说。

还老是粘着队长出主意提方案,同时也和本村里的青年男女们来回的游说。

又不厌其烦的跑了几次公社去找带队老师,说明情况表决心。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有国家和政策支持的事情,大队长也是退伍军人,也知道我们的决心。

在和大队及公社商量后决定,在我们的山门口公社高家堡村大队首先开始试点,由知青和村里的青年们一起参与盖知青点集体户的房子。

这一试点工作是整个郊区的下乡知青们的大事。

我们知青点的人和村里的年轻人都意气风发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终于,在秋收完毕之后,郊区的首个知青点建房大戏拉开序幕!

当年在农村盖房,是村里的一件大事。

因为是给知青点盖房,加上也是第一次有成建制的知青队伍来郊区条件稍好的农村插队,所以村里,公社革委会,党委,公社知青办以及郊区知青办都很重视。

现在回忆起来,当年我那一个傻丫头咋咋呼呼,上蹿下跳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我们和当地的农村青年们一起,打土坯,和稻草泥,拉石灰,拉木料,拉砖瓦……

起早贪黑,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互相关心,说笑打闹,时间过的挺快!

手上脚上的撩泡,脸上的皴裂,浑身上下的疼痛,都掩不住青春的风华和朝气!

当上梁的号子起来,知青大院的一排五间大房主体完成了!

接着一鼓作气,铺椽盖瓦,抹墙加窗,夯地加门,顺手把厕所厨房库房院墙都搞定。

我们和村里青年人混在一起的汗水终于开出了让人难以忘怀的花朵!

时隔五十年,今天的高家堡早已没有当年的影像,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里现在是西安的开发区。

唯一的印记是马路边的“高家堡小区”,连个路名都没有留下!

盖房的过程,让知青们和村里的年轻人见立了友谊,拉近了距离,熟悉了彼此,为以后的劳动和生活铺垫了很好的开端。

多年以后,村里的姐妹到北京找到我,希望给她们的孩子在报考大学志愿上出出主意,看到当年姐妹依然清澈信任的眼神,我的心还是会激动的想起当年的难忘的岁月。

知青们通过盖房子的劳动,学会了不少劳动技能。

当然,也收获了很多宝贵的人生经验。

新房子经过了一周左右的烘烤,知青们就迫不及待地搬了进去。

女知青四个人一间屋子,男知青有五个人的,也有六个人的。

刚开始的时候是大锅饭,队里给我们派了一个大婶做饭。

我们知青推选了一个伙食管理,一个记账员。

矛盾很快就产生了。

饭有稀的稠的,干粮有大的小的,菜有多的少的,口味有咸的淡的,下工回来有早的晚的……

加上还有任性的,我就不吃今天的饭,我有粮,你们吃苞谷轸稀饭,我就要吃面条,记账!啥?今天多做的粮食?那和我无关!

伙食管理员是我们部队大院的学姐,比我大一岁,是一起下乡的知青,也是我们的团支书,当时她是一个老练的存在,处世有经验,办事沉稳,对我们知青点的这种神鬼厌弃的混子很纵容。

还曾亲自给这个混子和面擀面条!

很快,我们三十人的大灶分家了,我懵懂的和伙食管理员,加混子和另一个女知青组成了五个人吃饭的搭子,当时叫小组!

嗨,房有了,饭却挺噎人!好在时间不长,也熬过来了。

期间,我从家里带的各种吃食,放在集体寝室里,保留期从未超过一个上午或者下午,只要我离开去上工,回来必是任何食物都不翼而飞!

好在我天生大条,吃喝和谁都无所谓!也没有那么多的计较。

记得还发生过我们大院里的知青伙伴偷偷拿了队里的青苞米回来煮着吃,苞米皮子不好销赃处理,就一股脑儿全塞进了我的床底下。

有村民告诉了队长,兹事体大,队长来询问,我一脸懵逼的坐在床沿,毫不知情看着进来的队长,队长扒拉出我床下的苞米皮子,一言不发的走了!

窗外,吃了苞米的伙伴们都不敢和队长对上眼光,尴尬地站在院子里发呆。

本来,大家觉得队长会生气的大声训斥责骂我的,是抱着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心态站在院子里看我是怎样背锅的八卦的。

没想到,队长一进一出,竟然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

第二天,队长就派村民里的庄稼老手清理苞米地里的小苞谷了。

所谓的小苞谷,就是为了提高产量和苞谷的质量,在苞谷灌浆中后期,要把一颗苞谷杆上一两个比较大的苞谷穗留下,其它的小苞谷就掰掉了。小苞谷要和大苞谷抢养料,掰掉小苞谷,这样可以让大苞谷长的更好。小苞谷有颗粒的可以分给社员吃,太小的就作为青饲料喂牲畜。

知青点也分到了一筐掰下的青玉米,大家看到这一筐青玉米,都觉得昨天干的蠢事真是太丢人现眼了。

在知青点的几年,我从家里该带的馒头咸菜还是要带,那些不愿露脸的吃饭搭子和混子该吃我的私房菜还是要吃,彼此相安无事。

记得我爸当时来知青点看我,给我们知青点带了一只小猪崽,希望我们可以养大了再吃肉。

没想到,老父亲和他的吉普车刚出村,我送他还没回到知青点,小猪崽已经被那个混子及几个馋嘴的知青棒杀了。回到知青点看到的是混子和其他人兴高采烈的在大灶烧火准备吃肉的情景。

嗨嗨!哭笑不得。

老爸来村里还专门从军需那里拿了些旧军装旧军鞋给了队长和知青们。

队长很高兴,谁知这却成了我的恶梦,混子居然不止一次的把自己穿过的臭不可闻的胶鞋放在我的窗台上,穿走我洗好的胶鞋。

虽然,这也没啥,却让我恶心至极。今天回忆起,虽无仇恨,仍有恶心反胃之感。

几十年过去了,想起自己知青点的那个别知青混子借钱不还,无赖吃喝,在院子里公开便溺,不出工,装傻卖惨的幼稚行径仍然让我无奈,主打一个哭笑不得。

瞬间三

成为民兵,修水库,护秋收,护夏忙。

送公粮,进城送菜。

来到村里不久,公社的带队干部就和大队商议好让符合条件的知青加入大队民兵组织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民兵,是有真枪的,成为民兵也是有条件的,也要在公社武装部备案。

每年征兵,也是民兵预备役优先。

民兵组织的活动也是记工分的,青年人聚集在一起,还是很高兴的。

民兵任务很明确:监视坏分子,保卫集体劳动果实,参加修建备战备荒设施的建设。

主打的口号是:“备战备荒为人民”!“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夏天麦收前后,晚上要巡逻,看场院,防止有人偷麦子,还要防火,如果天气不好,还要在抢收运麦的时候巡逻守卫沿途安全。

盛夏晚上又要巡视菜地,防止有人偷菜毁菜。

秋收前后晚上也要巡逻,看场院,防止有人偷苞谷,也要防火,同样也会沿途巡逻。

冬季则要参加修水库,修路的公社分派到上级下派的任务。

我也参加过打靶,国庆游行等活动。

知青里也有没有被吸收为民兵的。当时我稀里糊涂的成为了民兵并不觉得怎样,唯二印象深刻的一是记工分是满分,二是夏天夜晚巡逻的时候可以吃到本村的农村青年给我的现摘的黄瓜西红柿。

多年来,那刚刚脱离枝蔓的水灵灵甜丝丝的黄瓜和西红柿的滋味至今仍然难以忘怀!

最难忘的还有参加修水库的劳动。

当时是自己带着行李住帐篷,拿着搪瓷碗排队吃大锅饭。

虽然活儿累,但是一帮子青年人干活时你追我赶,唱歌的,喊号子的,说笑的,调侃的热闹场面真的让人忘记了劳累辛苦!

更难忘的是,我们一个帐篷里的女青年们只有我一个人带了洗漱盆,这个盆子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大家的公用盆。

我带盆,是因为我是汗脚有脚气,每天不洗脚真的很臭,怕别人嫌弃我,确实,我自己有时候都嫌弃自己这份脚臭。

可是,在修水库的时候,我用这盆打水洗脸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有姐妹来和我共用这盆水洗脸,丝毫不嫌弃昨晚我用它洗了脚。

这盆水洗浑了,我倒掉,想换盆水再涮涮毛巾,立刻就有人等着我用完的水来接力洗,刚开始还真让我尴尬的无所适从。

我受宠若惊,毫无怨言地贡献了带着自己浓郁醇厚味道的洗漱盆。直到换班,这盆也就留在了我们的帐篷里了。

因为新来换班的同村姐妹看到我手里的摔得坑坑洼洼的盆,毫不客气的说,借我们用用!

村里的姐妹和我这不见外的熟络,也让我挺感动!自然是遵命奉上。

成为民兵,也让我知道了大队的一位“右派”,我且称他为高老师。

一个寡言少语的中年人,不是我们小队的,如果不是在村里的小学代课,要路过一个孤零零的土房院,我都不知道这里住着人,这位高老师也在小学任教,还负责上下课打铃,可以教村里的孩子们除了体育课以外的所有课,也负责烧水,打扫等杂务。

去小学代课之初,大队书记就叮嘱我,要注意这个人,我不明就里,直觉是政治任务,心里很紧张。

当时的年龄,心里也藏不住什么事儿,脸上的紧张肯定是说明了一切。

所以,高老师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和我对过一次眼神,我也从没有主动和他有过任何交往,但是,在以后的岁月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每当想起当年的下乡插队教书的时光,我眼前总能浮现出那个低着头,手里握着摇铃,木然的规律的打铃上课的情景。

去大队小学要擦着高家堡的村边,走过和翟家堡大队接着的一条小路,附近都是庄稼地,也有自留地,人际稀少,下午判完作业,再自己备课学习一会儿,回知青点的时候,正是村民家家做饭的时候,田野里基本没啥人,一个人走,还真有点害怕。

有时我离开小学的时候晚了,回去的路上总能看到高老师背个担茏(土筐)在路边拾粪,我从来没有多想过。

直到一天下着雨,我匆匆往回跑的时候,无意抬头,看到村里的一个混子接过高老师递的烟,高老师和他攀谈,那混子扭头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一凛,低头不顾雨密路滑快跑的同时,心里也被莫名的情绪塞的满满的……

这个高老师,他好像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

瞬间四

两年满,得先进,办展览。

开眼界,交得一生挚友。

插队两年,收获满满。郊区知青办决定办一期知青下乡插队成果展览。选择了山门口公社作为代表。

当时西安郊区有好几个公社,山门口公社又有好几个大队,我知道的除了我们高家堡大队,就还有翟家堡,丈八沟,南沈,沙井等大队。都有知青。

办展览这事儿每个大队都要有点亮点,还要有文案,有图画,有实物,我被公社知青办的老耿抽调到沙井大队办展览。

老耿是警察出身,多年在监狱工作,管教干部身份让他面冷心善,情绪冷静,话语凝练。

看人的眼神疏离冷漠,脸上很少有笑容。声音也让人感到很有威慑力。

公社的知青,尤其是各知青点的混子都很怕他。管知青,他挺合适。

奇怪的是,我却和他关系很好,每次见他,我们都会天南海北胡扯些工作之外的闲话。他也会露出稀有的笑容。

展览的设计和安排公社有具体要求,每个大队的亮点也有具体内容。

我们抽调来办展览的几个知青主要的工作就是布置展板,画插图,写说明,做装饰……

展览开始的时候还要充作讲解员。

筹备展览的工作我从未接触过,茫然无措的报了到,听到了工作要求,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知识青年”!

要写出每一张图片的说明文字,这有点像我们在学校学过的看图说话,不过是要把它写成文字。

每一张图片的文字,要用毛笔写在图片的下方,不能出错,因为没有那么多白色的图画纸。

开始是每天腿着去小寨的照相馆取图片,这事完成了就每天要去各个大队和公社把文字说明给大队和公社领导审查定稿,还要去各个大队布展中,还有临时有需要补充的实物和事件说明。

好在我有一辆家里给的旧自行车,就充公大家用了。

加上每个大队都有知青来协助,自己大队的事情都是自己去跑,效率高,周期短,大家齐心协力,工作很辛苦,情绪很高涨,心情很愉快!

办展览,让我领略了老耿这个知青带队干部的调控协调能力,感受到了被他信任,被他调教,被他痛批,手把手的教我办事的五味陈杂的滋味,让我快速的成长起来!

办展览,让我第一次有了全局观念,学会了用全局的视角看待问题。

办展览,让我第一次学会了提炼总结经验,知道了一件普通的事件和国家的发展是怎样结合的。

办展览,让我第一次知道了学而致用的道理。

办展览,让我第一次见识了用人之长,知人善用的管理方法。尽管我是那个被管被用的人。

在我们筹备展览的知青里,

有受自己大厂美工师的父亲影响善于绘画插图的;

有善于捉刀编辑文字的;

有精于粉笔版报画画的;

有过目不忘声音清脆讲解流利的;

还有我这样不怕吃苦成天跑跑颠颠做杂事儿的……

这些人才,让我受教匪浅,一生受益,他们也成了我一生的挚友!

瞬间五

妇女队长

三年的下乡插队锻炼,最让我一辈子难忘和受益的是担任三小队妇女队长的事儿。

下乡第二年春天,我就被三小队社员起哄推荐,当上了妇女队长。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妇女队长的活茬儿,让我在大学里担任专职工会副主席的时候,游刃有余地能处理好教职工的各种邻里,家庭,同事,上下级关系和矛盾,受益匪浅。

一个下乡知青,能在农村里得到村民们的理解包容是不容易的,

何况做农活也是讲究技巧经验的,我一个没有什么种田经验的知青,要给自己平时喊着婶子嫂子姐姐的乡亲们派活儿,是不是有点狂?。

我虽然干活不怕累,也能吃苦,心大乐观,在知青里也算是个肯干的。

这样的我,可并不是能得到村民们认可的会干农活的人。

间谷子苗,我将将才能分得清杂草和谷苗。

给菜地浇水,我一个人都搞不定,不是浇的多了水漫菜地,就是浇的不匀,有的菜陇水深了有的还没吃上水。

给地里铺肥,有把式的人铁锹一扬,土肥均匀的撒在地里,好像盖了一层薄被。我跟在把式后面,铁锹根本不听使唤,扬出的土肥就像长在地里的黑疙瘩,一撮撮的,难看死了。

更不要说,种土豆,撒麦种,种蔬菜,给西红柿茄子黄瓜打尖,这些精细活了。我充其量是给它们插个杆子,绑个架子……

就连送菜装车,起粪堆肥,运麦秸,这些力气活,我也就是个拉偏套的存在。

这样的我,队长居然让我接妇女队长这活儿?

我给谁派活,人家能听我的?

我也知道,这是公社知青带队干部老耿的安排,要树个典型,可我真是赶鸭子上架!

原来队里的妇女队长俊婶子(化名)得了队长的交代,一直都是手把手的教我。

队里每天派活的路数是:

清早队长会在村里喊叫一声:上工了!

接着大家陆续出门,队长先给把式们派活,主要是男村民,接下来队长就会告诉我妇女们今天清晨或晌午的活路,比如说,几人浇水,几人挑土豆种子,几人给菜地拔草等等。

具体出工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婶大嫂们,谁干哪样,就由队长分配。

每天出工是两次,一次是清晨,大约六点开始,到九点左右回来吃早饭。之后十点或十一点左右再出工,到下午三点左右回来,农忙的时候就没啥准点了,搞个通宵也是有的。

每天的农活,有轻有重,出工的妇女年龄有大有小,工分有多有少,这是定数,都在明面上。

女人聚集的地方,事情就多,有互相不说话的,有婆媳不愿意一起干活的,也有非要母女一起干一种活的,有挑肥拣瘦的,有偷奸耍滑惦记着给自己顺点田里菜或者野菜回家做饭的,有偷偷早退的,有不好说话,谁都不鸟的,有出工不出力借口去个厕所就不见人影的……

当然也有实实在在干活的,有心灵手巧的,有话少能干的,有不挑不捡好说话的。

这些都是面儿下面的。

我在俊婶子的调教下,也慢慢学会了,根据队长交代的农活,尽量公平均匀的分派各路农活儿,同时照顾到安排气味相同的做一类活儿,一般的活儿老中青搭配,技术活儿尽量安排心灵手巧的,力气活儿分派年轻的,细致活儿让有点年纪沉稳的去做,有甜头的活儿尽量轮流去做……

同时,我也做好了吃亏吃苦的准备。

重活,累活带头去做,虚心听取各种意见(为开阔思路),合理的就当众采纳。

不懂就问,不会就学,不管别人的话多难听,脸多难看,都要接的住。

一年以后,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变得越来越轻松了,遇事也沉得住气了。

多年以后,我因故从处级管理岗位上被免职,我能冷静地做到在事先做好工作安排和自保措施,事后积极配合有关部门追回外欠的千万款项,安心的在新岗位积极工作,直到恢复职务,到新岗位履职。

这些底气都来自于当年我的下乡插队锻炼和赶鸭子上架的妇女队长经历给我的锻炼。

这是我一生的财富。

瞬间六

能回城,需分批。

走留选择,成就今日的我

一九七六年下半年,山门口公社召开了全体知青大会,宣告的主要内容是招工信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知青们闻信都沸腾起来。

能回城了,自己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了…

都是青春的年纪,私下都是憧憬爱情的年纪了,现在终于可以开始有了机会,有了条件开始新生活了!

记得当时在会场上,麦克风音量被知青们的掌声淹没了很久…

会后,我被公社知青带队干部耿老师留下谈话。

作为高家堡大队的知青点组长,他留下我谈话,我也没多想。

谈话的内容是直接的,老耿让我再留一年。

奇怪的是,我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

甚至没有让老耿给我许诺和说服的机会。痛快的答应了就急呼呼的要起身走了。

当时和老耿一起的还有公社的负责宣传的干部,他们两个都有点懵?

这么难以接受的事儿,就说完了?答应了?

两人高兴的不知说啥好,我却忙着要回村里,因为怕我的自行车被混子骑走。

来的时候是我带着我们知青点的一个混子的,钥匙虽然在我身上,但混子撬个车锁还是小菜,我不想腿着十几里路回村,还要搭上被混子撬我车锁的倒霉事!

几分钟后,我终于在混子撬锁之前找到他,我骂骂咧咧的带着赖在后座上不下来的混子,一起骑着自行车回村里了。

当公社第一批知青回城之事尘埃落定,老耿请我们几个留下的知青亲信到他家吃饭,他难得的笑对我说,你这个丫头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娃!

我当时不明就里,傻乎乎的对他笑笑。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次,公社本要留下三分之一的骨干知青,做好传帮带工作。

但因为绝大多数符合回城条件老知青坚决不放弃此次回城机会,闹得沸沸扬扬,各种关系,各种后台,各种状况,各显神通,无奈之下,公社党委和知青办最后还是放手让大家离开了。

加上在我们之前下乡的一共有一百多老知青,这次招工之后,全公社最后留下的老知青仅仅只有三十多人。只有很少几个是老耿的亲信,一大半是真的提不上串串的大小混子,一小半是老老实实的瓷锤(陕西话,太老实的人)。

当时满口答应留下的骨干老知青,大部分以各种理由都招工走了。剩下的骨干,老耿多多少少都再次做了工作,估计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是我这样的,啥也没说,是真心实意地听老耿的话,听领导的话,还积极参与工作的。

当时我这个傻丫头,在很多人眼里,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傻瓜!

剩下的老知青加上下乡不到三年的一百多新知青,公社的知青管理工作明显压力少了。

有了出路,知青们打架斗殴的少了,回家找关系的多了,与队里和睦相处的多了,知青之间互相掐架的也少了!

知青里的混子们不傻,大势所趋,很多人都有明显的改变。

我仍然担任着髙家堡大队知青点的组长和妇女队长,同时又兼任了大队的团支部书记,主要是知青们看到留下来的老知青都是原来的知青点干部和下乡积极分子,怕自己被留下来,回不了城,都不想干这些社会工作!

我倒是成了个“官迷”,还真“身兼数职”了!

我们大队的新知青们知道自己三年后大部分都可以回城,所以都很老实,干活也很服从安排。

郊区知青办在第一次回城安置工作中出台了“贫下中农推荐”,“出工积分”和“党团员优先”的招工条件,让后续想回城的知青有了明确的努力方向,大家也没有了牢骚怪话,大部分知青点的出工率都是几年来最高的。

打架斗殴,偷集体和农民家里的鸡蛋和菜还有玉米土豆的事情也很少发生了。一旦被发现,在“贫下中农推荐”这一条上可就是零分了。

我这个组长加团支书和妇女队长在新知青眼里就更像个“领导”了。一时间,留下的新老知青积极申请入团,主动来询问农活安排,知青点的大伙食灶又开起来了。

当然,知青里的混子在知青点是没有了市场,我不惯着他们,他们拉不下脸,常常会回城里家鬼混,不在农村。

现在,知青点还真是像个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青年点的样子!

等待回城的新知青有了这次招工参照,很多人就积极主动参与公社的各种活动,申请进公社良种实验队,蔬菜培育队,牲畜牧业实验队等,有的还主动申请义务给公社的各个大队下的小学代课,主动回城学习医护知识等,风气一下子就变了。

我留下来继续下乡插队锻炼,对我来说真是一个实实在在难得的锻炼!

人间百态,人性百态,都在很短的时间里展露无遗。

我觉得自己是一夜之间就看清了人生。

老耿和公社党委给了我们留下来的知青干部很多照顾。

比如我,推荐我正式在髙家堡大队的小学担任了民办教师,并有了资格证。同时还和大队协商一致,让我继续担任大队妇女委员和第三小队妇女队长。

每天都很忙,出工不能缺勤!有课必须去上课!还有些社会工作等着我…

很忙很累,却是最锻炼人!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我可以在有机会的时候,用民办教师和妇女队长兼大队团支书这两个身份同时招教招干。

我当时对这些并不懂,只知道听领导的话,好好干,没想那么多!毕竟当时我不到十八岁。

一九七七年三月,我参加西安教师进修学校的师资进修班招教考试通过。

四月,公社推荐的郊区团委招干考试通过的通知也到了我的手上。

老耿又一次找我谈话,问我的选择,他希望我去郊区团委工作,我却愿意去当个老师。

老耿沉默。

我知道老耿很快就要调任郊区知青办副主任。

也知道我若是去师范学校学习,那就还有可能会回到山门口公社的学校担任老师。

老耿希望我能在他的羽翼下成长锻炼。毕竟当时他领导我在农村做了许多事,很多工作都有可以总结推广的经验。

我却对行政机关工作不感兴趣。我内心其实也对自己有评判,我性格开朗,为人处世大大咧咧,心直口快,没啥城府,机关行政工作并不适合我!

骨子里,我是个懒惰的人,希望能有一份松弛状态的工作。

我坚定的选择了教师这个有一定自由度的职业,即便是学习归来有可能还是回到髙家堡,我也觉得没有啥关系。

事情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

师资班还没毕业的时候,西安市教育局就把我们在校学习的七十多个知青和民办教师一锅端,全部分派到了市属中小学任教。

我被分配到西安市七十二中学任数学教师。在这里,我们变成了一边进修学习一边工作的“双肩挑”。之后,我们一边在职工作,一边又分批回到学校进修学习到毕业。

端上了铁饭碗,髙家堡,回不去了!

尽管我离开高家堡的时候,被子,衣服鞋子,半导体,自行车甚至装着麦秸秆的马搭子,都在是我不知道的时候飞了。

至此,三年的下乡插队经历完美落幕!



最后,用网络上流行的一段话来结束这三年难忘下乡插队的光阴:

不要后悔对任何人好,哪怕看错人,哪怕被辜负。

因为你对别人好,不代表别人有多好,只是因为你很好(怎么听起来觉得自己很自大?)。

其实,我们应该感谢那些让我们受过伤害、生过气的人,如果没有他们给我们的磨难,我今天的生活就不会更上一层楼。

也就没有今天的悠闲自得的心态和感悟!

感谢岁月的恩赐,让我在那样的年代里遇到的所有人。

更要感谢在我初出茅庐之际,不懂江湖险恶,不知人心不古,更不知遇事自保之时,那些有意无意中护我,爱我,帮我,携我,练我,磨我,坑我,妒我的所有人。

相遇总有原因,不是恩赐就是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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