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堂屋的一隅,有台斑驳的老炉灶。
它是用青砖垛叠而成的炉灶,与老屋连成一体。炉内积着一层层不同年代的炭灰,每当看到这台在时间长河里沉淀下来的老炉灶,我总是唏嘘不已。
炉内的炭灰已无余热,老屋空了。
太多人,从这里出发了。
故时的画卷中,总有这样一台炉灶。清晨烧水,午时烹茶;在晚晴秋景中,生起一缕缕炊烟;在肆虐严寒时,也有红火的灶膛温暖农人的双手。
一台炉灶,两口小锅,灶台前置着一只木凳供烧柴人落座和小憩,备上一堆薪草柴木,斟上一壶温酒,农人在灶台边消磨上大半天,聊聊东家长西家短,还有农事桑麻。
都说“另起炉灶”,起灶实是不易,需要时间和精力。一旦筑起,便固结在屋内,无法易改位置,似有些呆板顽固,可正是这种坚实给了农人可以放心的依靠,甚至锁定了农人的意趣,预制了我们对中国农村文化的理解。
时代飞速发展,从千年之前的河姆渡支起的篝火,到农村筑起的炉灶,转眼便有了如今的各式炊具。
时代的发展需要人们的前进,人们带不走炉灶,却可以从这里起步,带上便携的锅具之类的东西,便可踏上头也不回的征程,难道不是吗?
穿行于高耸繁华的大厦间,追求物欲之人充斥着我们的视野,奢侈靡志之举考量着我们的耳力,都市浮华中的人们常在物质充裕之时怅然若失。对此,人们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以炉灶为起点的征途固然风景无限,但若是向往太多,记忆太少;步伐太快,回望太少,我们便会成为灵魂的缺失者。
我想,炉灶旁的生活不失为心灵自由的旅途。炉灶的智慧在于保持人对物质的崇仰尊重,却不压抑灵魂。在炉灶旁,人与物质的关系达到平衡,炉为人役,物应亦为人役。
物质与灵魂的平衡,不在于脚下的路有多长,而在于思想的厚度。
炉灶是物质的起点,更是思想与心灵的终点。
人终究是人。“人的情感总是会顽强复活,不知何时,便会有冬眠的情感的种子破土而出。”韩少功这样写道。
在流浪之后,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总会回到炉灶旁,热上一壶黄酒,问上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