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小刘
蔡澜在《今天也要好好吃饭》里有一章文,名字叫《喜欢吃东西的人,基本上都有一种好奇心》。文章开篇,他便下了论断:什么东西最好吃?妈妈的菜最好吃。这是肯定的。
这个看法我很认同,但若时间往前倒推10年,我怕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苟同。
我的母亲是西北大地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只念过三年书,堪堪识得几个字。她身材高大,干起活来很卖力,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唯独做饭一直在“对凑”(家乡话,凑合的意思)。
我们在河西走廊偏西的地方,露天蔬菜生长期很长,所以种类很贫乏。夏天稍稍丰富些,有西红柿、青椒和茄子,冬天则只有一垛又一垛的大白菜和土豆。
从小到大,我家盛菜都用的是那个米黄色有盖的搪瓷盆。除了过年,或者亲戚来访,我们每顿都只有一盆菜。
早上是鲜切的凉拌黄瓜,中午是茄辣西大杂烩,下午则简单炒个番茄青椒。满满的一大盆菜,无论是配稀粥还是就面条,我们都会把它吃光光。
父亲是已经习惯,我和哥哥则是因为暂时没见过世面。待我俩上了镇上的中学,吃起了食堂。我们才终于发现,母亲竟一直在试图喂“猪食”给我们。
因为,我说的早中晚的配菜,那是最高配置。更平时一些的时候,母亲的菜只有一种,那就是“烩菜”。此烩菜非彼烩菜,关键词是“烩”。
母亲是个神奇的人,什么菜都敢放在一起烩,而每次必放的菜里,从来不会缺了青椒和西红柿。我的做饭启蒙老师是母亲,而我又不幸地嫁了一个做饭堪比大厨的男人。
所以,每每被先生揪着青椒和番茄揶揄它们为什么会出现,我只能闭口不言。我能说啥,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
在学校食堂吃了几个星期后,新鲜劲渐过,我突然就怀念起了母亲做的饭菜。可是那时候年纪小,口腹之欲最旺盛,吃几顿母亲做的饭,总想着吃点别的打打牙祭。
后来,离开家乡出外求学。郊外的分校虽远离市区,但全国各地的美食一样也不少。搭配合宜的盖浇饭,鲜香喷鼻的麻辣烫,还有烫得人呲哇乱叫的羊肉串。
揉着吃得滚圆的肚皮入睡,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假期回家,母亲早上是鸡蛋粉汤配黄瓜,中午一盆青椒开会,晚上又一盆番茄青椒。
父亲食不言地默默吸面,我一边大声讲述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一边用勺子猛挖烩得稀烂的主菜。饭馆里的菜从来脆生生的,可能怕耽误学生的课业。但母亲的菜,一直煮得很软。父亲年已半百,牙齿仍然结实得可以咬开核桃,可能也和母亲体贴的烧菜习惯息息相关。
也许是火候足够,烩在一起的菜互相串了味道,反倒生出一股别致的香来。有时候,母亲也会做真正的“烩菜”。但她讨厌任何香油,所以习惯纯汇,不用炒锅。
先切一个调汤必备的西红柿进去,再切一堆耐煮的诸如土豆、胡萝卜等。待菜都变了颜色,再将早就泡好的粉条、木耳、黄花菜一一放入。菜的香味很快传出,再及时地放一把故意切得粗糙的菜叶子和葱蒜苗叶,香喷喷的烩菜即可出锅。
这道菜母亲轻易不做,因为父亲老嫌它吃不饱人,但我却特别喜欢。小时候不想吃饭的时候,总想央求母亲做一锅烩菜,但偷瞥完父亲疲惫的脸色后,总会默默作罢。长大后,父亲笑脸渐多,宠爱我更甚从前,母亲问吃啥,他总淡淡回一句“听姑娘的”。
嫁给先生后,我与母亲隔了500多公里的路程。我也学着母亲的方法烩菜,但总不是那个味道。先生嘴刁,看不过眼我的毫无章法,无奈地做了掌勺大将。
男人总归脾气急,做不到天天窝在厨房里。于是,我们总是为了吃饭吵架,为了生活打架。母亲知晓一切,但默不作声。比父亲小2岁的小老太太看着迷糊,其实格外精明。
收完庄稼后,她嘱咐我帮她们买票,说要来给我们做几天饭吃。我自觉母亲的手艺先生肯定要皱眉,但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便在一天入睡前隐晦地提点了下先生。
先生一头雾水,说我小题大做。我战战兢兢地等来了母亲,老人家进门就开始做饭,先生却吃得很欢快。我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味道还是那个味道,手艺还是那个手艺,先生这次怎么一点都没有嫌弃。
半个月后,母亲念叨着要走。彼时,我与先生已经回归了腻歪的恩爱婚姻。我拉着她问收买先生味蕾的秘诀,母亲一脸吃惊,拍了我脑袋一下,“傻丫头,哪有什么秘诀,用心不就好了”。
看我还在蒙圈,母亲便拿做饭举例。她说,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但好日子是“烩”出来的。放点酸甜的番茄,搁点香辣的青椒,再加些难煮难嚼的土豆、地瓜,放在锅里炖得软烂,甜里浸着酸,咸里润着香,不仅暖胃,还护牙护心,吃着多美。
我调侃母亲说话越来越有腔调,母亲骂我没大没小,甩甩头上了车。
看着车辆远去的背影,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农村新婚宴总要上一碗烩菜的目的。生活不易,且烩且珍惜啊~
End.
我是刘小刘,努力写尽世间事的刘小刘,我在这里等你啊~么么哒~(昨晚发的可能有敏感词汇啊,删了重发,哈哈~)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训练营第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