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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从爵本位到官本位》第3章 分等分类三题之一:“比秩”与“宦皇帝者”
秦汉帝国以“若干石”的禄秩为官阶,禄秩由正秩和“比秩”交错构成。正秩即如“二千石”、“六百石”之类,“比秩”即如“比二千石”、“比六百石”之类。“比秩”不是起初就有的,就目前史料看,大约是汉景帝、汉武帝前后形成的。
有一种被称为“宦皇帝者”的职官被列于“比秩”,他们与“比秩”的起源密切相关。“宦皇帝者”是一个专门奉侍皇帝的侍从、近卫和内官系统。这个系统的构成、功能及其在王朝职类中的特殊地位,特别能反映汉代品位结构的特殊性,也能为观察中国传统官僚政治,提供一个特别的侧面。
相对前朝后代而言,汉代冠服体制的特点,是其“分类”功能强于前朝后代,其“分等”功能弱于前朝后代。这就可以从一个侧面,显示秦汉帝国品位结构尚较松散、还没有充分一体化和高度等级化的情况。
由此我们就看到了一种特殊的职类观念:担任“吏”即担任行政官吏,是为“仕”;不承担国家行政、直接奉侍皇帝,是为“宦”。后代仕、宦通用,先秦到汉初则不尽然,“宦”有时候是特指,是担任从官,不一定特指阉人。
“宦于王”是一种很原始的制度,首先是以“依附”和“信托”为基础的,但同时也具有维系和强化王权的功能,所以颇有“发扬光大”的潜力。
宦于王”就是给君王做臣隶、做奴才。人近天子而尊,给君王做“臣隶”并非不能引以为荣的。在清朝,满官与侍卫对皇帝自称“奴才”,汉人官僚是被征服者,只能称“臣”,还没资格享受称“奴才”的光荣呢。
战国以降,“礼崩乐坏”。在列国史料中,已看不到多少国之子弟集体受教于国学、学习礼乐的迹象,“宦于王”制度却大行其道了。换言之,士庶子体制在战国衰微,变成了“宦于王”制度,其“武”和“私”方面凸显出来了。“私”是指“私于王”,而不是“私于家”。这是其时军国主义倾向和专制集权倾向所造成的。由于周朝政治传统的历史惯性,也由于“宦皇帝”制度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强化王权之功,在相当一段时间中,“宦皇帝”诸官依然作为一个特殊职类,在汉代职官体系中存在着,并发挥着特殊作用。
可以借助印绶制度来观察这个问题。汉制,有职事者有印绶,无职事者无印绶。大夫、博士、谒者、郎官、文学无日常行政职事,所以没有印绶。然而军官却是有印绶的。
新式吏员的管理手段,在向“非吏”职类渗透扩张,扩张到了“宦皇帝者”,扩张到了文学之官,扩张到了军官。那么战国秦汉间禄秩的发展,除了表现在其“纵向伸展”之外,还表现在其“横向扩张”之上。禄秩的发展历程,是一个“纵向伸展”和“横向扩张”交织的历程。
汉代“从官”,还是后代更多制度的源头。侍中、常侍、给事中等在“从官”职类。“从官”是相当散漫的,凡被召而奉侍于天子左右,就算数。有人本来就是官,所获得的侍从资格就称为“加官”,即如以某官加“侍中”、加“常侍”之类
在如下三点上影响到了后世:第一,魏晋间围绕“侍中”发展出了门下省机构;第二,侍中、常侍作为加官,变成了调整官僚资望、赋予特殊荣耀的手段,但不必真的入宫奉侍于门下;第三,门下省的常侍、侍郎、给事中等,变成了一种起家迁转的阶梯。后两点,都与帝国的品位结构变迁相关。
唐宋时上述“供奉”、“侍从”只是一个“概念”,那些官并非真正的内廷官,其实都是朝官。皇帝故意称其为“供奉”、“侍从”,并给予特殊礼遇,是有意显示“人近天子者则贵”;也等于向他们申明:就算你们已是朝廷大臣了,皇帝我照样可以把你们看成私属、看成仆从的。
谈到了满清,就可以转向异族政权了。这是说,若干北方异族政权也存在着某种制度,可与华夏早期的“宦于王”、“宦皇帝”制度相比。
侍从、侍卫体制的职能就比较单纯,只是侍从、侍卫而已,其扩展性的功能就会淡化,或被“公共化”,即由侍从、侍卫发展为正式职官。异族政权之下,侍从侍卫制度就可能具有特殊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