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出生在1933年三月十二,我经常记住是农历的植树节,记得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妈妈告诉她,她生在清明节的第二天,查了查日历果然是4月6日。她有两个哥哥(长大了的),据她说,大哥未成婚就去世了,当时作为长子去投靠上海的舅舅,谋了份差事,结果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就去世了。二哥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在老年去世了。
爷爷在的时候,奶奶和他可谓是形影不离,尽管两个人也会有口角,但关系非常融洽,几乎没有怎么分开过。爷爷刚走的那几年,奶奶也会产生某种幻觉。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样度过的。奶奶有儿孙满堂,但要说听故事可能我是第一号忠实听众,她百讲不烦,我百听不厌。有一次我讲给爸爸听一个故事,他居然都不知道,姑姑也不知道,说起来也真是神奇,她居然就告诉了我。也许是年迈的她觉得讲讲也无妨了吧!
奶奶的妈妈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爸爸是海宁乡下卖鱼桥人,当时战争年代,兵荒马乱的,她爸爸妈妈就回了乡下,本来日子过得也不错,谁知她五岁那年,她爸爸被日本人枪杀了。于是我那太太一个人拖着他们兄妹几个,据说当时肚子里还有个遗腹子,生下来也没活几天。她小时候都是靠变卖家里的贵重物品和上海有钱的舅舅接济长大的。孤儿寡母的,在农村没什么依靠,经常会去上海舅舅家常住,可是尽管是嫡亲的弟弟,成了家也是有他的无奈,加上舅舅虽然有钱,也要养活一大家子还有佣人。但无论如何,据奶奶描述,舅舅对他们也已经是相当好了,让他们兄妹几个吃饱穿暖还见世面。有一次她那上海某个表哥结婚,表嫂鸽子蛋一样的钻戒,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她也跟着忐忑,生怕怀疑上他们这穷亲戚,如果是佣人拿了,可就说不清了,幸好后来虚惊一场找到了,就是她表嫂自己忘在了卫生间。据说表嫂的爸爸是上海某个镇的镇长,蓄着白胡子,坐着汽车到她舅舅家去。舅舅在某家银行工作,不去他们家的时候,舅舅就给他们定时地写信寄钱,在如今,这样的姐弟情深也实属难得,更不要说是那个年代了。本来兄妹几个长大了都可以重返上海,只可惜舅舅并不长寿,舅舅一走,就完全换了光景。
在上海的时光,成了奶奶最爱讲的故事,想来当时她也不过十来岁,这是奶奶年少的时光。
我那太太因为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爸爸是做裁缝的,开了家裁缝铺,本来她也在工厂里做工,后来跟着太爷爷到了乡下,田埂都是不会走的,更不要说是干农活了,所以在农村的大部分日子,奶奶也要跟着哥哥去田间地头干活,成就了她独立坚强的个性,出嫁前她在村里做过妇女主任。后来她嫁给了爷爷,当时的婚姻就是一封帖子的事,结婚前,两人素未谋面,据她说她当时18岁。结婚以后就是生儿育女,日子就是那么艰苦地过着,一路走来,也是相当不容易,缺衣少吃的岁月,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经济社会的发展,少了,消失了。跟所有人一样,不再需要为吃穿发愁的时候,就要开始琢磨让身体更强壮的课题,以及怎么帮孩子们带下一代的课题。
我和奶奶就是在80年代认识的,我是她的第一个孙女,小时候就跟着她,说起来奶奶不是那种会说甜言蜜语、宠溺的性格,祖孙俩的感情淡淡的却也真挚。她不曾昵称过我,也不曾骂过我,更不曾打过我,说起来她好像也没有抱过我,没有牵过我的手。但是,她就是我小时候心里的依靠,也许这就是应了一句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想来,奶奶有四个儿女,两个孙子,两个孙女,一个外甥,也许她真的没办法喜欢小孩了。每次她要哄睡弟弟的时候看到调皮捣蛋的我们,她就手舞足蹈、咬牙切齿,但一次也没有打骂过。爷爷奶奶有他们的智慧,他们帮儿女们带我们,却从来没有越权,记得小时候他们经常会说:这个还是要问问你们爸妈。那时候我觉得他们不负责任,现在想想那本来也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是正确的。有多少隔代带孩子因为越殂代疱而吃力不讨好,最后导致父母子女之间关系紧张。
奶奶也是可爱的,特别是老年以后有时候像个孩子,听说,有时候她会趁我们不在家,试一下我们的护肤品,新买的衣服鞋子。其实,我从来不在意那些,血脉相承,给她试试又何妨。
说起来,奶奶也是我第一个生活常识启蒙者,她告诉我女人最要紧的是干净整洁,她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不管什么时候,头发始终是清清爽爽的,一头短发,每天都必须梳好多次,衣服始终是叠的整整齐齐。她来我家的时候,不用看到她,只需要一进门就知道她已经来了。她不为物所累,想起来这就是现在风靡的“断舍离”理念,要说舍得扔东西这一点,我和妈妈都比不上她。
奶奶和奶奶讲的故事像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又像是那些个云淡风轻的闲暇的午后时光,给人一种舒适温暖的感觉。尽管她已走远,我想以后那些个恬淡的日子里,都会想起曾经带给我安全温暖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