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友兰先生说,意义发生于自觉和了解。一刹那间,宛如电石火光一般,我瞬间抓住了“意义”的内核,这个曾经一提及就令我思维打结、千头万绪理不清的抽象名词,在那一刻,清晰明了,是一扇洞开的门,钥匙握在我的手上,是“自觉和了解”,在此,我将二者合而为一统称为“了解”。
01 了解的含义
我以为,从生存的角度来说,了解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词汇。它是人类面向时空,面向自我的一种行为姿态。正如狐狸口中的“驯服”,张爱玲笔下的“懂得”一样,它含义深刻,充满了解读的气息。
了解,是你目之所及的观察,你远看,近看,细看,且随着事物在时空中位移而不断调整视角的行为;
了解,是你对观察结果的不断质疑,你刨根究底,追根溯源,想要一探现象之本质的上下求索;
了解,是你基于寻觅出来的本质(需求)提出来的解决方案,你权衡利弊,顾此及彼,期望共赢的方法实施;
了解,是你和了解对象产生联结、你在其身上投注时间、精力和感情的过程,你在其身上用讲究策略的方式投注的时间越多,使用的精力越集中,投入的感情越炽烈,你就越实践了了解的深度,你也就越懂得你的行为对象。
了解,是一个充满深情的词语。它远远超越“以为”、“知道”、“明白”的含义,并且超越时空,能够延绵不断地持续进行,它是一个永续动词。
了解,意味着从静态视角走向动态视角,因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变动不居的,时空在亘古不息地挪移,人的了解动作永远没有安息日。
了解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场经久不息的链接关系、输出热情的探索活动。
我们经常忽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我们肤浅地说,我了解自己,我了解谁谁谁,我了解东东西西……不,我们真的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我们也许知道自己的体重,得悉一个人的名字,能叫出一种事物的名称,可是我们常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顶多算管中窥豹,真的配不上“了解”这个词。如若不信,让我来试着问问自己这三个问题。
02 你真的了解自己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出门必丢东西吗?你知道你为什么看到级别高的领导就首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你知道你为什么看到孩子犯错就忍不住情绪失控吗?你知道你为什么长痘吗?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涂抹护肤品尽管全天下的人都在用而你虽然在用也一直在抗拒吗?你真的不知道。你习惯把后果当原因,更喜欢人云亦云,并不自己主动认清,更无全貌观,因为你不求甚解,也因为事物、时空的不停更迭交替。
你更不知道自己工作、娱乐的意义,如果说你知道,也只是停留在最表面最个人的层次,你绝对没有从人类生存的需要去理解过,可是,你要明白,人也是人类中的一员,在个人进化的过程中,背景是整个人类的壮阔抵达,脱离人类观而只去打量具体的个人,是多么缺乏大局观啊?
当你如此思量,你便明白你的自我了解充满了个人盲目,也充满了群体的“时尚”,更充满了局限性。
03 你真的了解你的朋友吗?
卑鄙的人会以为全天下的人和他一样卑鄙,没有自我的人会以为别人都应该忘我;一个心地纯良的人,如果没有对人性的自觉,往往会以为众人皆善;一个爱惜钱财的人总是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对金钱趋之若鹜。我们往往以自己对自己的那一丁点了解去揣度去以为别人,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片面就这样弥漫着我们的大脑。
一个人给不出自己没有的东西。你若推断别人的行为动机,大都是你自己的行为动机,或者是曾经被人如此动机般对待过。经常你的推断都是你自身的映射,和对方无关。
比如,你曾经以为你的一个朋友和你一样是理想主义者,你将她放在你心里最珍贵的角落,你以为她懂你,其实不然。
当你喜不自禁得和她谈你找到了自己的梦想时,她急切地问,你最近发现什么赚钱的好途径了吗?当你告诉她你的梦想是成为作家,她马上说,你最近和哪个出版社签约了?你突然醒悟,你根本不懂她,而她也根本不懂你,你们都在心里臆造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是你们互相误解的“知心朋友”,其实根本不存在惺惺相惜,只是更珍惜彼此的影子。
人无法透彻了解另一个人,直到他深切的知道人类的共性,同时也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异性,这个时候,人才可能有遗世独立的清明目光、才可能看到一个比较真实的对方,否则自我的投射处处皆然。
04 你真的了解你接触的事物吗?
你每天吃饭,每天端碗;每天喝水,每天见水;每天工作,每天用电脑; 你每天看书,每天读文字……可是你认真阅读过它们的说明书吗?每一次你接触到它们,你是否更明白说明书上的某一条功能介绍?不,你并不。你并没有随时更新你对它们的体验感,也没有主动将它们在你脑内的功能库完善,你的使用和接触麻木而机械,更没有主动探索的欲望,也许使用一千次之后,你对它们的了解还停留在第一印象。
你并不真正了解这些与你几乎天天打交道的事物,你对他们的了解程度是非常单一、非常大众,非常自以为是的。
当你有意识地去试图了解这些事物。你会发现每一样东西都如同一个面试人成功进入一个公司的过程。从简历,到自我介绍,到互相提问,到彼此评判,然后到互相录用,最后成为公司的一员,了解依然才刚刚开始,一步一步,直到一个人离开这个公司,互相的了解仍是一知半解。
你最后会明白你对所有东西的了解都是冰山一角,都是断章取义,都是九牛一毛。
05 你的自觉
了解是一个艰深的词汇。
它是一个有线索有流程的动词 ,它的使命更在于它的永生不灭。了解是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可以开启一切的锁,包括看得见的和看不见;它更是人认识世界的入口,是一个漫长的动作,只是门票自费。
当你觉察出这一切后,此时此刻,你开始慎重对待“了解”。你不再敢任意使用它,也开始谨慎地对待自己的意识、动作,反应,你对包围、涌向你的一切事物保持清明的目光,嗯,你问自己,“我要去了解它们吗?”,在此之前,你不会排斥,不会评判,不会迎合,你会知道,你选择了解是因为你自己有需求,而与它本身的价值无关,它存在的价值本身具足,截然独立于你的世界。
这个时候,你才刚刚认识“了解”,随后的力行更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后记:我认为对人、对事物、对世界有非常深入了解的名人有:汪曾祺,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马克思和恩格斯,江本胜等等。如果带着探寻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上,将自己与环境的关系联结到极致的人都往往是善于“了解”的人。
写于2019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