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朗,稍许凉意的风。赶早,沿江道逆行寻源,流水湍湍,翡绿色芊浅。侧目瞅见一窄截,江水律动丝滑如绸,呵!蜿蜒山路而上,昨夜的雨缠绵醉了这平日里乖张的尘土。愈相近,逸出的一缕草木气息,愈加清甜氲绕。

        不消十几里,入了村子。庄廓,形似漏斗,纳笼着朱黄青灰。近眼处,庙门前,国槐一棵。根,莽莽壮壮,顶裂围幛垒砖;主干糙皮挤张,绕着道道红绸子。抬眼,置身于树冠下,为其荡漾的条条斑斓纱巾晃了神。嗅着夹杂着染香余烬的味儿,这如须“扎根”的愿景,煞是壮观。立木若比山。

        清明拜山。今时年月,往来的路上多不了几个鞋印,偌大个村落,炊烟零星。耐不住纯农色的青年,从这儿,四散涌开。痴迷于都市,八方的凑了进去,熔炉。行路上,荒田里野草,集大势,弥漫了路梗。转转折折间,羊肠路斜穿过搭肩搂背的房檐,时隐时现。周遭静悄悄,踏碎佯躺的苔斑瓦片,同比那乍现鸣蹄的鸡,脆儿响。

        前头,护林直直捅进入雾。棵棵木比山头匪,或破石,或傍崖,竟相有松隐群木,仅滴溜探出个头来,坠果开鳞。响应植木还林的号召,曾随着一群人乱糟糟的放植些核桃树,柏木。以往上等的木料,凄零零的余下个桩墩,前身献于父辈,旁落处便重新引苗、埋种。十多年光景,汲取着雨水、光照,些许会有枯木的贡给,赫啦啦就这般冒了出来,枝丫轻扫行人的发梢。

        坟墓,东西伫立,南北比肩。寻到那方灰黑的花岗岩啤,跪地三叩首。打理周遭,清碎石枝落,润布拭掉碑尘。携带而来的村口槐木的祭土,散洒坟丘,齐摆瓜果,再跪膝,入土三分,燃香,焚纸钱,俗称画马。凝视这方墓,这刻出的字号,回溯着过往,过往不落寞。山沟沟,噼里啪啦,鞭炮鸣声儿,这响儿,一告天:作人不忘本;二告祖:儿孙不忘孝。

        临走,不经意间瞥了眼焦伯家的坟。去年今时,他就在那坟头边、土包包上,蜷缩地蹲着。吧嗒着烟嘴,似乎凝望着他老婆子的坟砖。烟雾拉扯在他身旁的柏叶间隙处,缠腻了会,淡晕开,消散了去。土狗,边头上直撒欢儿,或东屏上蹬爪竖耳耸听,或两陲土沟里滚着、跃着。

        过去递上根大前门,点上火,吞吐间有句沒句的搭话。

          “老婆子走喽,俺也快啦。”他那份轻描淡写的语气,咽的着半天无晌。

        忽而,狗趟圈上了坟包。(焦伯凛眸,惊喝到:畜生。手边瞬时拾起扁石掷过去,一路溅着尘花敲在狗架子上,呜呜咽咽罢,夹首遛逃开去。)这,仅然是我的内心戏。我诧异于焦伯的无声无响,那皱褶纹痕叠累间的灰沉线迹,空洞、呆滞的压抑似被鞭苔进皮囊,唯独的脉搏乍缓依稀能感触,天晓得人性的情怀复杂,他活着?死了。

        焦伯,土狗,坟包包,于春日下,我却不敢同构它们在一幅画框。这个利索人,铜烟枪一憷,胶鞋跟磕三四响,上提于袖口来回蹭了圈,倏而,划拉个半圆捌向耳后背襟,弓佝个身子走。老却稳健,曲折的路,那背襟间斜冲斗天的一杆烟枪,恁凑出一股气劲。他死了?嘿...

        回了神,光已拨透雾气儿,照洒的焦家坟包。一个,又是一个。狗沒了踪迹,他亦是去了罢。迈个坎,这时光呐好若迸出的箭,谁挽的回?活着的,若是已然洞晰了别去后的景象风光,存在与不存在的滋味儿,惯了、倦厌了,也不怕了。撇去好奇、碎去胆怯,磨平了的习惯与承责,和着牵连羁绊,该如那土狗的活脱,撒欢溜开去!

      日头已天中央,归路上。山愈远离,心愈燥。倚靠在江岸亭柱上,搭烟上火,眸随水荡。极目处,忽闪的一抹绸缎柔水,熠熠生辉;掷子儿去,坠痕零零洒洒,点扩圈,圈罩圈,忽而来回湮灭,咦?又从它处新生。呼~哈,深深吐出烟气,也就这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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