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瓦尔泽(Robert Walser,1878—1956)热爱散步。事实上,他的散步,是徒步,是精神上的漫游,更是一种与现实世界保持疏离的生存方式。
他是瑞士诗人、小说家,死后被誉为天才,“现代德语文学奠基人”。1956年圣诞节,他像往常一样外出散步,就在一瞬,毫无征兆地,倒在了白雪皑皑之中。
或许存在一种命运式的安排,瓦尔泽被赞为“命运如雪的诗人”。
他的文风宛如白雪般纯净,淡淡的,很清新。雪花慢悠悠地洒落在大地上,乍一看,白茫茫一片,单调之极。然而,随着眼球的移动,这些被白雪包裹着的世间万物,却突然呈现出一种各种多边形的、素雅的立体美。
这就是瓦尔泽文字带给你的冲击。
“轻描淡写就是分量,随意落笔恰恰是定力。”本雅明说。
瓦尔泽的《散步》描写了在行走的途中,遇到的人、事、物,以及自己心灵的呓语和哲思。没有宏大的叙事,只有个体日常的生活——楼梯间遇到的漂亮女人、书店老板、银行职员、税务官、一条横卧在马路中间的狗、蓝天下可爱的孩童…
瓦尔泽与他们对话,或闲聊、或赞美、或诉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他也不忘对周遭建筑、公园的描述,以及城市中工业化的进程——
“在明媚的阳光下,有两座房子紧紧挨在一起,像两个好邻居似的,给我一种强烈的愉悦感…另一座小房子也同样可爱,就像童话书上画的一页美丽的插图。”“大大小小的工厂、机器作坊,毫无规则地散布在绿色原野之中。”
《散步》也宛如一部无声电影,随着瓦尔泽文中场景的不断转换,一部城镇人的生活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有着抒情诗的节奏,也有着音乐的旋律。平凡人在时代中存在的印记也被记录了——温柔、平静,有着幸福的小确幸,但更多的是平庸、琐碎的日常。
这,具有“将流逝的时间以空间的形式”而留存的历史感。
瓦尔泽的文风温柔、诗意又细腻,真的无法与他坎坷又“失败”的一生相联系。
他辗转过多个城市,做过公司职员、演员、仆人、诗人、作家,最后因精神疾病住进疗养院。可以看到,在每一次职业的转换过程中,都似他对当下生活的逃离——逃离公司老板的掌控、与追逐名利的文化圈保持距离。
在散步中,他说“我成为自我,我的散步好像在向内求索,外界所有的一切像梦一般…我坠入了神话般的深渊,我把这一瞬间视为美好…我不再是我自己,而是成了他者,却又恰恰如此,我才又得以成为自我。”
一种,中国禅宗的意味,跃然纸上。
黑塞说:“假如瓦尔泽拥有千万个读者,世界就会安宁得多……”
读完这本散文集,我才真正捕捉到黑塞的深意。
“出去散步吧,这是生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