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滚滚席卷天空，不一会儿天变得灰暗低沉，像是酝酿一场旷世大雨要将这个世界彻底浇透。

　　S国的人在一片墨色中，看见了冲天的火光，那是S国的边境处。普通人感慨，幸好那边没有人居住。了解内情的政客们却是慌了神，他们知道那是S国最高特种兵培训基地。

　　陈老办公室的通讯铃声自火光照亮大半个S国后就再也没有停下来过，但陈老没有在意，而是时刻紧盯技术人员们的进度，有了谢荼资料指导，永生计划进度很快。

　　陈老本不该如此着急的，毕竟执政大选就在七日后了。

　　可是谢荼在炸了一号基地后，立马送来了他的血液样本。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个甜枣让陈老冲昏头脑，不管外界如何纷扰一心想着自己永生计划。

　　陈老也的确有实力不担心的，如今政界没有比他更有威望的候选者。

　　如果没有陈开这个意外。

　　大选前三日，陈老才得知自己亲孙子陈开也是候选者之一。

　　“怎么回事，陈开怎么也参选了？”陈老不担心刚入政局的陈开能超越他，但是他震怒于陈开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入局，而且他身边人竟无人提醒。“吴忠，怎么回事？这事怎么不提前报告。”

　　一号基地毁了后，这是吴忠第一次来到陈老面前，铁血汉子如今眼睛却通红。对陈老来说，对政客而言，一号基地的兵是维持权力的工具，对吴忠来说却是并肩作战的兄弟，里面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看着他们从少年一步步变成保家卫国的战士，如今却都没了。

　　“一号基地没了，几千人的性命啊，您怎么变成这样了。”吴忠悲鸣道。

　　看吴忠这样子，陈老知道这次他的行为真的寒了吴忠的心，“小忠，这么多年你一路陪我走来，你该懂的，必要时候总要有些牺牲的。”陈老走近拍了拍吴忠肩膀，“我知道，那些人你很看重，我难道不看重吗？我也看中，我的心也在滴血。但是，若我们没了权力我们还怎么实现抱负，牺牲这些人是为了造福国家千千万万的人民啊。”

　“什么牺牲要拿几千人的性命去换啊，您以前说过，我们为了国家人民，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所以您去了静城，您没有抛弃任何一个人。可是现在您的初心真的未改吗？那几千人难道不也是我们要守护人民吗？”　吴忠有些看不懂他追随半辈子的陈老，明明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我当然没有改变初心，我做的所有都是为了国家更好的明天。”陈老看吴忠不为所动，收起大义的表情，转而压低眉眼，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那几千人中有12个从镜城出来的人，他们想要表达对您的感谢，”吴忠后退半步，“可是现在他们都死了，死在无际大火中。”

　　“糊涂！是我想让他们死吗？啊，是谢荼，你在这指责我？吴忠，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陈老有些失了形象，破口大骂，“你忘了谁把你从孤儿院带回来的，是我。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不然你早饿死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变了，他壮年时也曾满腔抱负，守正不挠。他在一片贪污腐败中破开一道光明大道。他自信自己能凭借努力开创一个美好富足的国家，他自信并坚信着。可一场大病击碎了他的妄想，他花了十多年开创的政局，仅仅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再次分崩离析。他亲眼看着那条布满鲜花通往光明的路在他眼前消失。

　　在那时他就变了，他不再抱有幼稚的幻想，不再妄图更改秩序。他只想一件事，他要成为秩序本身。只要他能永生，他愿意奉献无尽光阴做那判断世间对错的圭臬，直到时间也湮灭。

　　“我没忘，”吴忠眼眸低垂，遮盖眼中的情绪，“是我逾矩了。”

　　“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陈老缓和语气，“去，把陈开给我叫来。”

　　“三小少爷已经离开陈家了。”吴忠规矩站在陈老身边，好似刚才质问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有时，质问是还抱有希望，什么都不说才是真正的失望。

　　“陈信呢？他儿子跑了，做老子的也跑了？”

　　“三少爷在一个月前就去国外了，说是散心。”

　　“好啊，我这个老头子到头来被自己人给算计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陈老感觉一阵眩晕，拄着拐杖勉强站稳身体，心却是不断往下沉。陈开离开，陈信避而不见，这一切早有预谋，陈老这一刻心中不免荒凉。

　　情急之下，陈老看着成功换脑的小白鼠，蹦蹦跳跳，没有丝毫排斥反应。转身对技术人员说，“我现在进行手术，三天后大选能恢复吗？”

　　“回执政，”技术人员说：“手术成功的话，治疗舱三小时就能让您伤口恢复好。但是，我们对小白鼠身体检测还没有完成，不确定是否有后遗症，我们不建议您现在做手术。”

　　“咳咳咳，”陈老从口袋里拿出药吞下，“我现在没有时间了，大选我势在必得。只要我以健康状态出现，不论陈开做什么都没用了。”陈老对着技术人员说出这句话，眼神却是看向吴忠。

　　“吴忠，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了，但是不要忘了到底是谁这么多年培养你的。”

　　“是，我不敢忘。”吴忠低下头恭敬道。

　　陈老则是走进实验室深处准备进行换脑手术了。

　　这次吴忠没有跟随陈老，而是转身往外面走去。

　　同道无法同归，恩情也就成了笑话。

　　离开陈家的陈开此时来到酒店，敲响谢荼的门，“好久不见。”陈开看见开门的谢荼，如此说道。

　　“好久不见，”谢荼侧开为陈开让路，“进来说。”

　　走进去看见桌子上的营养粉，陈开眼神询问。

　　“哦，中午忘记吃饭了。”谢荼轻飘飘一句。

　　陈开沉默很久，开口：“节哀。”

　　“嗯。”语气平淡。

　　陈开细看谢荼，看到他神情平静，整个人除了消瘦许多，并无其他不妥，稍稍松口气。转眼看到谢荼满手臂的针孔时，却是无法骗自己了。

　　“对不起，如果我动作再快些，吴文至少不会……”

　　谢荼意识到陈开看见他手臂的伤口，没有多说而是道：“录音我已经让龚阳录入大选广播系统了，后天大选会在他演讲后播送。”

　　“那几千人真的死了？”这句话他不该问的，可是他终究没忍住，

　　“没有，我让林海激活一号基地最高权限，我完全可以让他们为我卖命，为什么要杀他们？”谢荼反问道。

　　因为他们杀了你最重要的两个人啊。这句话陈开拼死吞下去了。他要真说出口，那就太无情了。

　　“可你要背负这几千人性命的骂名了。”陈开道。

　　“没事，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就行。”谢荼给陈开添上水。

　　陈开喝了口，水已经凉透了。摩挲着杯口，陈开道：“绝不敢忘。”

　“那你就不欠我什么。”谢荼说道：“我咎由自取罢了。”

　　“事情结束你准备去哪儿？”陈开道。

　　“找个地方藏起来，”谢荼从旁边书架拿了个手环，转身扔给陈开，“投身科技事业。”语气轻松道。

　　“这是什么？”

　　“手环光影，你要的信息都在里面了。”

　　“谢谢。”

　　“嗯。”

　　“我听人说，你把李明如尸体带回来了？”陈开语气小心翼翼。

　　“和李荼葬一起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底晦暗不明，“朋友一场，我想他是愿意和李荼在一起的。”说完朋友，谢荼像是想到什么，“我这个人还真是……活得一塌糊涂，拼命想和一个人在一起，最后发现自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劲往前冲，冲动鲁莽。伤了别人，最后自己也落不得好下场。”

　　陈开终于发现谢荼的不正常了，谢荼整个人看起来平静，可自己进来这么久了，他甚至没有感到谢荼情绪的起伏。就像现在，谢荼在后悔，在自责，甚至自我厌弃，可是他还是平静的，像是湖底淤泥深处那样平静，因为那里只有误入进去的鱼群的尸体。

　　“谢荼，你真的没事？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呢？”

　　谢荼抬眼，眼底是浓稠化不开的黑，“当然，我很好。你不是还要准备后天大选吗？有事我们光影联系。”陈述语气。

　　陈开知道谢荼不想再说，起身离去。

　　“我当然很好啊。”谢荼拿出药剂注射进手臂血管，“毕竟，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啊。”谢荼自言自语道。

　　除了吴文，这个他呕心沥血谋算后的一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