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遗憾是主题,但依然有欣慰与希望。
七月中旬,借着去吉林参加姐姐婚礼的机会,沿着“长春—二道白河—长白山—镜泊湖—哈尔滨”的总路线,在东北玩了几天。回想上一次长途旅行,竟然还是2019年五一去天津。计划行程时,对这次旅行十分期待,但出发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几天后南京会爆发疫情。当我终于到家,开始隔离生活,并记录这次旅行时,愈发感受到旅途的魔幻和仓促。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对于东北的印象,还是要从第一天记起。
我们买的是最便宜的机票,意味出发时间很早或很晚。第一天晚上九点多从禄口机场出发,到长春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从长春龙嘉机场出来,等待司机来接我们去酒店。司机是长春本地人,热情健谈,一直在和我们聊当地生活,为我们的行程兴致勃勃地提供建议,我爸又是天生的自来熟,临近一点,两人依然畅谈,毫无困意。
并不丰富的夜生活,热情似火的司机,温和凉爽的夜风,是我对长春和东北的第一印象。
跟团游的行程又满又紧,在长春呆的时间只有四五个小时,两点多入住酒店,六点不到就起床,六点半出发坐大巴去二道白河小镇,位于延边朝鲜族自治州,长白山脚下。原本计划参加完婚礼再回到长春去一下伪满皇宫博物院,也没有实现,有点遗憾。
大巴车上,旁边坐的是一个福建家庭,表兄妹和长辈共五人,他们的关系和信息都是我在旁边默默听到和猜测的。和他们正式说第一句话,应该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是的,这种从不主动搭话却又喜欢观察别人的行为,很有我的风格,听起来有点变态。在这一点上,我真是丝毫没有遗传到我爸的自来熟。
一路驱车,下午两点多终于到达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午饭后,去了美人松廊桥公园和漂流,实在没什么意思,在我看来,全国的公园都大同小异,而漂流更可以说是我最不喜欢的游玩项目。
有趣的是,四年前去成都玩,我提议去九眼桥,同伴说,那不就是竹山桥?锦江不就是秦淮河?当时我嗤之以鼻,心想,这能一样吗?这些理工男简直毫无生活情趣。但我在美人松廊桥公园的玻璃平台时,也直接和爸妈说,这不就是方山顶吗?
这种“毫无生活情趣”的游客思维,贯穿了我的整个旅途,比如,长白山温泉就是汤山温泉,百花谷民俗园就是墨戎苗寨,太阳岛公园就是小龙湾旁边的跑道,镜泊湖就是玄武湖(当然,比玄武湖大得多)。奇怪,我以前不这样啊?
百花谷朝鲜族部落,和18年暑假去的湘西墨戎苗寨差不多。合理怀疑,像这样主打民族风情的景点,都有相同的套路。首先,会有两个身穿民族服装的女孩站在景区门口两侧,负责和游客合照。接着,导游会带游客参观当地居民的住宅,在观看民族歌舞演出的环节安排请一位男游客猜新娘的环节,并让男游客换上新郎服饰,当场举行婚礼,这和墨戎苗寨的游玩项目几乎一模一样。
被迫举行婚礼的男观众,正是大巴上坐我旁边的福建男生。据他所说,他一开始只是以为猜对了新娘有礼物,根本没想到要举行婚礼,下来后一直哀嚎要连夜离开这个旅游团。后来在另一个民俗园,也有让游客体验婚礼的环节。向导问有没有人想体验一下的时候,团内所有的人都望向那个男生,堪称这次旅行中很有趣的事情。
为了尽早上长白山占据看天池的有利地形,第二天五点不到就起了。从山脚到天池需要倒两次车。长白山天池一年有两百多天被雾气环绕得无法看见,再加上前一天又下雨了,所以对看到天池我没有抱任何希望。但没想到,第一次来长白山,就特别幸运地看到了天池。在山顶上,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来,看到碧玉般的天池时,眼前一亮的惊喜,颇有豁然开朗之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觉得,五点不到起床也很值得。
从天池下来后,去了长白山的其他景点:长白山瀑布、绿渊潭、小天池。和天池相比,这些景点就显得没有那么有吸引力了。
结束了长白山的行程,出发去黑龙江的镜泊湖,在牡丹江。从长白山到牡丹江的路上,特别适合听毛不易的《东北民谣》,“清泠泠的江水滔滔流了多久,像那游子一去不回头”,很贴合途中所见江水。
在镜泊湖坐了两个小时游船,高温预警的天气下坐游船,体验一言难尽。不得不说,生在沿海省份,从小到大,玩过不少海洋湖泊,对于水景已经几乎无感。游船更不用说,大到三峡、漓江、舟山等,小到各种码头,到现在都坚定认为,还是长江三峡的游船景色最壮观难忘,所谓“三峡归来不游船”。
正是在烈日下的两小时游船,让我坚定了以后再也不坐游船的决心。
最爱哈尔滨
因为萧红与李健,对哈尔滨早就向往已久,来之前最期待的行程也是哈尔滨。但没想到,旅途过半时,南京突发疫情,瞬间没有了旅游的兴致。景点、商圈、酒店等开始严格检查来处,越来越多的地方去不了,刷着最新通报,飘荡在外的”异类感“逐渐强烈起来。我们被迫提前脱团,导游安排了一辆专车带我们转哈尔滨,也是很神奇的体验了。
到哈尔滨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做核酸。跑了三家医院,第一家做不了,第二家要等二十四小时后去现场取结果,到第三家才顺利做到。
做完核酸,获得了短暂的安定感。司机带我们去了太阳岛和中央大街,哈尔滨的炎热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与父母一起的旅行,注定是充满分歧的。父母常年习惯早起,而我只想自然醒;父母热衷游客打卡,而我很抗拒拍游客照;父母喜欢自然山水,但我可以在商圈玩一下午手机;父母习惯传统点菜,但我更想探索美食,或用小吃直接打发,总之代沟无处不在。但在中央大街,十多年不吃冰棍的妈妈吃了一个马迭尔冰棍,爸爸买了一杯包装和奶茶一样的啤酒。在这条异域风情浓厚的大街上,听着路边播放的俄罗斯歌曲《喀秋莎》,逛吃逛喝,他们也好像变年轻了一些。我爸很少来这种商业街,对街上的俄罗斯风格建筑倍感新鲜,连连称赞这里街道干净漂亮,生活悠闲舒适。和他们的代沟,在这里也缩小了一些。
姐姐的婚礼在后天,我们订了当天六点的车票回长春,再从长春转车去通化。与哈尔滨的匆匆一面,波折频出却难以忘记,带我们不停找医院做核酸的司机,耐心温柔的护士姐姐,还有为提前脱团的我们准备饭菜的善良老板娘,都让我更加喜欢这座本就向往已久的城市,也让我的”异类感“稍稍得到了缓解。这些经历,都很有可能是我再迟两天出发就无法拥有的了,远比景点带给我的触动更深。在哈尔滨车站依依不舍,颇似当时离开成都的心情。能遇到这样一见如故的城市,何其珍贵。
后面的故事更加魔幻,从长春连夜转车到通化,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到了以后,发现苏康码变黄,一天又接了三个流调电话。婚礼在即,忧虑许久,还是决定不去参加了,火速改签了回家的车票,和姐姐照了张无比憔悴的合影,一切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从通化到南京,需要先去沈阳,再在沈阳呆十二个小时,转车回家。因此,意外达成三天集齐东三省省会车站的成就。
居家隔离生活无聊单调,江浙少有东北一带的广袤浩大之感,回来没多久,还是会想到长白山顶澄澈的天池和哈尔滨炽热的阳光。然而,这比天天在外面担忧回不了家,时不时就接流调电话的生活,还是安心太多。
这次旅行,魔幻仓促,也有很多遗憾:没在长春多玩一会很遗憾,没好好在哈尔滨待两天很遗憾,没吃到正宗的东北菜很遗憾。最大的遗憾,自然是没有来得及参加姐姐的婚礼。加上形势愈发严峻,后面几天更是玩得心神不宁,真是“当我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也在担忧的路上没有尽头”了。甚至当我写下这篇游记时,内心还在隐隐担忧会被当作行动轨迹的证明。
可正是这些遗憾,促生了很多希望。希望疫情过去后,还可以再来一次哈尔滨,好好呆几天,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气质;希望在长白山一次性看到天池的好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但可以肯定的是,再也不愿坐30小时的火车回家,还在高铁站的按摩椅上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