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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在《弟弟》小品文中写道:“我弟弟生得很美而我一点都不。”在我眼里,我弟弟生得很帅而我一点都不。
弟弟博士毕业的时候,有安徽大学和南通大学可以选择,我毫不犹豫地给出意见,选择南通大学,因为南通到淮安直通火车,回家方便。弟弟最终选择了南通大学,并在南通成家立业。
父亲走后,母亲也慢慢衰老起来。在弟弟的坚持下,母亲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查出二尖瓣闭合不全,岁数大了,也不能做手术,只能在家里带病静养。之后弟弟弟媳想方设法买了辅酶Q10,两瓶两瓶的买,还没吃完了,新的就买来了。母亲能在父亲去世后又过了十一年,达到91岁高龄,我以为弟弟弟媳买的辅酶Q10应该立下汗马功劳。母亲常常说,你弟弟找了一个好媳妇。后来还增加了黄芪精,也让母亲喝了之后感觉特别有精神。很可惜,两盒黄芪精没有喝完,母亲就离开了我们,剩下的被我喝了,每次喝黄芪精总会想到弟弟。
弟弟小时候是一个唱歌特别好的小孩,歌声清纯好听,班级女同学找了声乐老师辅导,考上南京师范大学音乐系。弟弟也去辅导老师那儿面试,老师同意收,可惜我们家交不起学费而作罢。而我则五音不全,唱歌跑调,有些音乐天赋的父亲遗传基因都传给了弟弟,也隔代传给了我的儿子,儿子学习的专业就是音乐教育,现在还靠音乐吃饭。弟弟喜欢足球,年轻的时候就知道追星,马拉多纳是他的最爱。
弟弟现在是大学教授,性格适宜搞科研,他却偏偏喜欢写诗,诗人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说出来的都是历史典故,喉咙口涌满的知识都蓄意待发,只要有机会,氛围适合,便会冒出来。他很喜欢叙事,也喜欢抒情。他写的诗对我解读,哪一句是海子的,哪一句是普希金的,哪一句是意象,表达什么寓意,原来当代诗歌有这么多弯弯绕。
他喜欢去南京,那是他读硕士博士博士后的地方,也许他喜欢长江,远方近处,随处的景都是诗。诗人把长江写进长短句,出名的是李白杜甫们,他们成为文化。
弟弟懂文学,初中的时候就喜欢读雪莱拜伦的诗,当然当年是没有用的,初中老师断定他考不上大学的。有一次我们在南大附近吃早点,弟弟巧遇初中老师,老师认出了弟弟,弟弟介绍说自己在南京大学读博士,老师半天没反应过来,在老师的潜意识里,弟弟应该是在南京打工差不多。于是尴尬地说,女儿在南京师范大学读书。当年弟弟学习不用在课本上,而是在课外书上,所以,成绩不是很好。
高中上的学校很一般,弟弟又决定重新读初三,在姐姐家镇上读了两个月初三,又回到高中。高三的时候,语文英语较好,数学很差,没有人相信他能考上大学。最后两个月,他没有在学校学习,而是住在我家的厨房自学备考。我建议他把高中数学书中的例题重新认真学习一遍,他也是这样做的,结果高考数学150分试卷由原来摸底时的30分左右考到了82分,一举考上徐州师范大学英语系。
读大学的时候,我已经工作,一次给我来信说生活困难,我给他寄了400元钱,母亲后来知道说,这钱应该他们出,不应该我出,我说,给弟弟一点钱不算什么,不要分得这么清楚。
弟弟大学毕业后分配在范集中学,受到刺激,弟弟下决心考研。第一年作文写的是关于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弟弟对我说,如果老师想录取他会给高分,如果不想录取会认为走题给低分,结果这门得到了95分高分,由于政治成绩不够而没有考取。这次初试极大地提高了弟弟的自信心,第二年一举考取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生。此举在范集中学引起很大波澜,第二年有7人报考研究生,第三年有2人报考研究生,后来都泄气了,不再有人报考,当时考研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对于生活,对于人情,弟弟是有他自己的看法和方法,一般人不容易理解。弟弟最大的爱好是阅读。小时候,读物很少,他便千方百计借来《西游记》《水浒传》《杨家将》之类的小说。其中很多字不认识,只好囫囵吞枣,一目十行。这既养成了他快速阅读的习惯,也留下了他提问的趣事。他在我们家有一个著名的问题:岳飞能不能打过霍元甲。
弟弟是一个待人特别容易捧出心的人,手脚也有些大,来客吃饭,他很大方。亲朋遇到困难,他只要知道都会伸出援助之手。我们买房子,他们支援八万,姐姐家遇到事情他们支援十万,从来没有犹豫。生活中,他既不叙事,也不抒情,只是一个标标准准捧出心的人,是母亲的儿子,是我和姐姐的弟弟,是弟媳的丈夫,也是侄女的父亲。我们兄弟姐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温暖而自豪,弟弟也不写他的诗。
弟弟和我长的一点都不像,他更像舅舅,很早就秀顶,由于用脑多,头发也白得早。现在,我这个弟弟到哪里去找呢?到微信里找,他就在我们家里,只要我们需要,他随时都在。知道我们都好,他便放心了。
写文不只是写文,写诗不只是写诗,我越来越理解弟弟写的无韵的诗了。我和弟弟相差十岁,他出生的时候还是我和妹妹到外婆家报信的呢。弟弟是最小的,又是男孩,自然是人人对他宠爱有加,特别是在农村,任性惯养是难免的。农村也没有什么宠他的,倒是更多地被母亲用棉花枝“招呼”。
如今他也五十岁了,不知这些他还有印象没有?见着了,电话里,我喊他同铸,他喊我大哥,这是天生写下的,都无须格外抒情,父母在天堂里,我们站立于他们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