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八篇 血战1土爷、老酒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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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天一夜。团副做好防御措施后我们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傍晚,被远处公路上的汽车声吵醒。

团副拿望远镜瞄了很久。在确定都是空车后,我们一路尾随着浩浩荡荡足有十几辆的运输车队。

小日本儿在北古城装了大量物资和百十来号人。团副把我们分成两波,我们把十几挺轻重机枪分了分。一波人去前面公路的弯路上埋伏车队,我们这波就守在北古城外伏击小日本儿的增援部队。

前面火光冲天,机枪声就没停过。我们分不清谁打的更猛,我们现在和日军的装备几乎没什么差别了。

增援的日军果然出来了。我们没有吝惜子弹,机枪也一直没停,橘红色的子弹从我们的身旁头顶呼啸而过,就像小孩尚未学会的口哨声。

我的左胸被打穿了。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接着无边的疼痛从胸口和背后蔓延开来。夜里身边的人也顾不上我,我也没有力气去叫他们,我就那么趴着等死,我眼前越来越黑。

我不知道我是被摇醒的还是被疼醒的。我不停的摇晃着,我疼的无法忍受,我嗓子叫不出声。我睁开眼睛,我看到了天空。

天空被不断移动的树梢遮挡着。我想说点儿什么,我不知道我现在怎么了。我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发出嘶哑的呻吟,我想知道我们的部队怎么样了。我努力的抬了抬头,后面抬我的兄弟叫停了前面抬我的兄弟,因为我醒了。

高粱的突然出现挡住了我眼前的天空。我冲他笑了笑,他也冲我笑了笑,平静的说到,"土爷和老酒走了。"我的脸僵住了。高粱的双眼立马红了起来,眼睛鼻子挤到了一起,双嘴唇绷得很紧,干涩的眼眶变得浑浊起来。颤抖的嘴唇发出我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走了,终于走了。"

我怀疑我听错了,我想让他再说一次。我仿佛在拉扯他的衣领大声的对他说:"你大爷的,你骗我玩儿呢?"可我做不到,我只能忍住胸口的疼痛费力的挤出两个字"走了?"

"草头呢?"我费力的问着高粱。

"草头在前面呢。"高粱对我说到。

我得去问问草头,我实在不愿意相信。我想挣扎着爬起来,但担架很不稳,我面朝地的摔了下来。我胸口撞到地上,疼的撕心裂肺。

我顾不上疼痛,我哭的像个孩子。周围人就那么看着我。高粱一边哭着一边和另外几个人把我搭上了担架。也许是刚才过于激动,也许是摔了一下,我的胸口又红了一大片。卫生员一边走着一边帮我换药换纱布,高粱一边走着一边在一旁抬着我。我突然不疼了,我没有任何知觉了。我呆呆的看着天空,天空在不同的枝桠中穿行着,摇晃着。

这几天我经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我怀念经常揍我的土爷,怀念把我当弟弟的老酒,怀念我战死的弟兄。我心里很压抑,这种压抑堵满了胸口,真的很难受。

高粱面无表情的对我说:"我原本想撤出去后再告诉你的。你心里难受,老子心里更难受,他们跟我是同一批参军的。如今我们已经暴露了,到处是追我们和堵我们的日军,昨晚打完后我们又和小日本儿遭遇两回了,我怕我走不回去就交代了,我也怕你死在半路上。我嘴贱告诉你了。"

斥候告诉我们,东源的阵地没了,二营打光了,没人了。永济那边打的很激烈,周围的日军太多,我们无法穿回去。

我被摇摇晃晃的抬到了上高市村。这里驻守的日军只有一个几十人的小队,我们凭借着装备的优势很快扫清了上高市村。团副认为在这里驻防能吸引日军火力,从而减轻永济的压力,再往南几十里地就是永济了。

大家挖好了战壕就开始部署,然后就等着小日本儿送上门儿来了。奔走了一天,弟兄们大多很快睡熟了。草头一直陪在我的身旁,不时用很湿的破布替我擦擦干裂的嘴唇。

"别难过了,老酒和土爷只是先走了一步,我们这次可能也要交代了。哎!一打起来就天天有人死,都习惯了。我们把小日本儿的屁股踢疼了,刚才又干掉他们一个小队,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找上来了。咱排就8个人了,就我和高粱是老兵,你和另几个都是新兵蛋子。说的不对,你们现在都是老兵喽。我们营200号人不到了,还有一小半都有轻伤。团长让我们部署在这里,这算是拿我们当炮灰了。说点儿高兴的,我们现在阔了,二十几挺轻重机枪,十几门掷弹筒啦,每个人都两把枪,一水儿的中正加三八大盖。罐头多的吃不完,团副还找了好些日本人的酒,我们的装备比主力团都牛了。烦了,你该高兴,三八大盖儿只是在你背上撕下了一块儿肉,如果是中正你的后背就全烂了。"

我静静的听着草头吹着,沉默不语。草头不停的抽着烟,呛的我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夜深了,只有蟋蟀时长时短的叫唤声,草头坐在我身旁的地上,头倚着木头柱子沉沉的睡去了。

我躺着,把我的这十七年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再也不敢轻易的说希望了,我随时都能去见老酒和土爷,如果日军明天重点照顾我们,我们这帮弟兄明天还能有几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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