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3年前……
每天早上,我都会准时到街角拐弯处的麦当劳吃早餐。那里的柜台的第三个位置,有一样熟悉的面孔和微笑。
每次我只点一个早餐,最简单的那种,一个蛋堡,一杯廉价咖啡+一包砂糖。但是,每次她递给我的餐盘上,总是有两包白糖,咖啡加大。
而且,天天如此……
我一直很好奇为何,如果那天我走上去打个招呼,到底会怎样。
这三年,我一直上早班。
大城市的人们总是很困,上早班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就能实现。
每天准时地将一个蛋堡,加大的咖啡和两包白糖递给他。
同事取笑我,冲动而盲目的好感。
好像是的,好像不是。
他每天心安理得的吃着喝着,也没问为什么?
他来我家那年不到3岁,而我已经7岁。
我爹一直想要一个男孩,我妈也想,却怎么都怀不上了。
天上的神仙地上的神棍深山里的神医,轮番上场,都没有用。
最后砸锅卖铁,托三叔的表姐的老公的二妹夫寻了一个男娃儿。
他刚来我家的时候,皮肤白瓷,能看见脸上细小的茸毛。
一双大眼躲躲闪闪,一边观察我们,一边藏在三叔的表姐的老公的二妹夫身后。
我什么都不懂,可知道这不是村里的娃。
爹妈喜欢得不行,什么好东西都尽着他。
我好像也慢慢习惯抱着他拖着他带着他,摘桑葚,找蛐蛐,捉蚱蜢。
啊,那些田间无忧的岁月~~~
等他愿意叫爹妈,叫我姐追着我跑的时候,家里来了一群人。
他们穿得整整齐齐,肩上的五角星闪闪发亮。
有一对夫妇搂着他直掉眼泪。
爹妈也一直在掉眼泪。
他们说,拐卖儿童妇女的大团伙落网了。
他的亲生父母从s城的寻来,要接走他。
我爹妈好像只剩下哭,倒是我拉着他的手,不依不饶,死活不放。
最后,发生什么我忘了。
不知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记不清。
我妈很伤心,天天唉声叹气,日日以泪洗脸。
没多久,我妈走了。
爹每天醉醺醺,我饥一顿饱一顿,全看碰到谁。
总之,他走后,我们家一切不好了。
我一过十六,就出来打工。
辗转多个城市,换过数不清的工作。
我爹走的那年,我去s城找过他。
我想说,爹妈都没了。我,孑然一身;或者,还有你。
可是,没找到。
是的,这么多年,我依然记着他,那个毛绒绒的男孩。
我们散落天涯,我期望再次遇见,却没想到真的遇见。
那天,当他推开旋转门,我例行问早安。
抬头一眼,我就知道那是他。
一转眼,他长这么大。
每天和无数的上班族一样,拿着公文包,匆匆而来,吃毫无营养的早餐,匆匆离去。
我偷偷观察,从他脸上寻找幸福的痕迹。
这么多年,我想着,他肯定幸福快乐。
这样,我的苦痛才更加深刻。
却不料想,上天似乎也很公平。
至少,他一直保持着颓唐,落落寡欢的淡漠。
甚至,对一人的示好,诚挚的道谢都欠奉。
不敢较真,不愿意轻易付出,是城里人的通病。
我能告诉他什么?
好像,什么都不能。
当一切成为了习惯,那段往事,这个杯加大的咖啡和多出来的一包白糖,显得那么的无足轻重。
人海茫茫,我和他不过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