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有什么话随时可以说，醒了就回复，没醒第二天会回复。』   

        在屏幕这头的我顿了顿，心却柔软成一团，微笑回复：

『好的好的，不会找你的。我基本没事。』

        我这才意识到，夜已深凉——快十二点了。

        我的胃感到空虚，算不上饿，就是很想吃东西。于是我蹑手蹑脚地烧水泡面，在厨房与卧室之间轮回走动。

        满足了自己的胃，感受到一丝愉悦，仿佛回到高三那一年。我也是这样。高三每天晚上最期待的事就是下自习的回家路上可以买吃的，因为生活节奏快，我时常感觉饥饿，一日四餐很正常。那么多个夜晚，也像今天一样，唯一不同的事，这个夜晚我无需焦虑明天。

        我坐在摇椅上，略微后仰着，脑袋靠着椅背，眼睛直视天花板。想到此，忍不住写下：

『胃空虚的不行，忍不住泡碗面。仿佛回到高三自习，晚上回来半夜吃东西。』

      此时十二点过八分。

        我听见隔壁的声响，忍不住走到阳台，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隔壁阳台，依旧灯火通明。但这也是应该的。把目光转向楼底，巨大的棚子里散发着微凉的白色灯光，借着更加惨淡的路灯，可以看见一排排沉浸在益渐深凉的夜色里的花圈。心头不禁颤抖，心底产生出一种被称为同情的情感。

        今早听母亲说隔壁家的先生过了，因为血管炸裂，其实也住了两个月的医院了。此时我再一次意识到，我不在的这几个月里，真的发生了很多，有些甚至可以说是翻天覆地。我一时语塞，只能反问一句：“我们隔壁的？”

        奈何心里已经五味陈杂。可以说我已经不记得隔壁男主人的面貌了，只知道，今后只有他的妻子，两个女儿住在那。——最大的女儿不过比我大一岁。还是很难过的。

        我重新回到房间，坐下来，习惯性看向窗外茫茫夜色里远处的城市灯光。继续回复：

『隔壁那一大家是不会睡了，我可以听到她们的声响。』

『刚刚忍不住看了看楼下，放满了花圈。让我忍不住同情，但我不喜欢别人同情我，所以我也不想产生这种情感。替她们默哀好了。』

『我爸说太早了，走的太早了，四五十岁是个危险的阶段。因为很多病都会在这个阶段爆发，所以我希望我爸能活久点，不要有意外。』

此时十二点十四分。

      愈言心愈杂便愈语。

『我对你发这些仿佛在与自己对话。』

『希望不会吵醒你。』

『我很享受夜晚。因为我可以安静地，一个人思考很多。当然，某种情况下也很危险。但现在我很安全。』

『以前我尝试过给小号发我想到的任何东西。但后来意识到，始终只有自己在看。不过发给你就好多了，因为我知道你白天起来就可以看到。』

        我轻轻舒缓了一口气，似是抖散压在心头的尘土。一边在手机上继续点击着，一边心里默念：“而且我觉得这些临时想到的东西不需要别人马上回复。所以我更希望你第二天看到。不要吵醒你……”

      还未打完。屏幕上便弹出：

『其实我一直想回一句话，但回什么我都觉得不能表达我想说的。』

        我微微一愣，像是妆卸了一半的小丑被聚光灯笼罩，不知所措。忽然心头涌出一股巨大的悲伤。我把脸埋进手心里，低着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