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销红进崇西帅府三年，没见过哪个姑娘那么讨赵西源喜欢的。或许也称不上是喜欢，不过她自小与西源一同长大，待他如亲弟，还从未见过有他房里的哪个女人能在书房里侍候。
迟迟乖顺地坐在下首的座上，轻抿了一口茶便笑道：“怪不得少帅常道最爱来销红姐姐这儿讨一杯茶，迟迟还道是少帅说笑的，没想姐姐这儿的茶水倒当真是个稀罕的。”
销红性子孤僻是帅府里众人皆知的，此时她待迟迟却是极好，闻言便说：“若喜欢便带些回去，我素日里也没什么乐趣，少帅得了好茶便送来我这儿，省的我终日无事。”
迟迟没接话，堂里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她是听过楚销红这个名字的。说起来几年前，这也是一位驰骋疆场的巾帼女将。可惜四年前容城一战中，她阵前死谏不成，竟偷偷潜入容城企图救下容氏一族几名无辜的孩童，被奸人报信被捕，废了一身武艺，从此以后便成了一个废人。后少帅得势，便将她养在府里，挂了个侧夫人的名号。楚销红终身不能生育，身子衰败至极，只能以汤药吊命勉强苟活，不免引人哀叹。
楚销红本是沙场女将，不会与后宅妇人相处，因此在帅府不免磕碰，后来恼了便自个儿收拾了僻静的清院独居，只有几个丫鬟侍候着。她无权无势，甚至活不长久，倒没想到这个近日里最得西源喜欢的迟夫人竟有这个心来探望她。
“你是个温顺娴静的孩子，这是好的。若是这府里头有人招惹你，或是看上什么好玩意，便来找姐姐。旁的东西，姐姐帮不上，只是少帅面前，姐姐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楚销红说这话的时候轻叹了口气。少帅尚未娶正室，只抬了她这个世人皆知的空头侧夫人。按本朝风俗，本是不该在正室未入门前抬侧室和妾室的。
如此想来，他是当真对这位迟夫人上了心了。
迟迟搁下茶盏，落在朱漆的桌上发出轻轻的一响。她起身行了个半礼，柔声道：“人道楚家销红武艺高强不输男儿，迟迟以为，姐姐心思亦是不凡。眼下若是再跟姐姐绕弯子，倒是迟迟的不是了。”她抬了眸，一双墨玉般的眼直直地看向她，道：“迟迟此番叨扰，除了探望姐姐以外，还想知道关于一个人的旧事。”
楚销红闻言一怔，问道：“何人？”
“崇西帅府曾经的养女，当朝贤妃赵夕涞。”
她眸光如炬，让人避无可避。楚销红原本搭在扶手上的右手不觉攥紧了几分，军人的直觉让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女，似乎与什么旧事有关。她竭力稳住声音道：“你打探贤妃的旧事作甚？”
那美艳少女闻言挑起一个淡而又淡的笑，似温柔，似阴狠。
“听闻楚将军与贤妃娘娘本是故交，四年前将军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贤妃娘娘却被选入宫中盛宠不绝。”说到这，她又恢复了温顺地模样，微微垂下脑袋，那笑却不曾收敛，“迟迟好奇，当时将军违抗军令潜入容城，贤妃娘娘亦是一起的，缘何你们二位的结局，却是如此不同。”
楚销红猛地站了起来，紧随而来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的唇角渗出血色，她却不甚在意，只是问：“你，你是何……”她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位故人身影，一时慌声道：“你是——”
迟迟抬眸含笑，打断了她将要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楚夫人，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