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洪录【3】
【原文】
一友静坐有见,驰问先生。
答曰:“吾昔居滁时,见诸生多务知解,口耳异同,无益于得,姑教之静坐。一时窥见光景,颇收近效:久之渐有喜静厌动,流入枯槁之病,或务为玄解妙觉,动人听闻。故迩来只说致良知。良知明白,随你去静处体悟也好,随你去事上磨炼也好,良知本体原是无动无静的,此便是学问头脑。我这个话头,自滁州到今,亦较过几番,只是‘致良知’三字无病。医经折肱,方能察人病理。”
[译文]
有位朋友在静坐中有所领悟,于是跑去与先生探讨。 先生说:“以前我在滁州住时,见各位学生十分重视在知识见闻上辩论,嘴里说的耳朵里听的都不一样,不容易获得真知,因此就教他们静坐。过一段时间再检查他们的进境,还是很有些时效的。但时间一久,逐渐产生了喜静厌动、陷入枯槁的毛病。有的人专注于玄妙的解释和感觉,借以耸人听闻。因此,我近来只是说‘致良知’而不再提静坐冥想。理解了良知,任你去静处体悟、去事上磨炼都可以。良知的本体是无动无静的,这正是学问的关键。针对这个问题,从在滁州时到现在,我也反复比较对照琢磨了多少次了,发觉只有‘致良知’这三个字没有问题。这如同医生需要经过长期磨炼,方能了解人的病理。”
[解读]
王阳明早期曾以静坐教人收敛心神、以辅德行,但静坐久了,一般学子便易于流入谈玄说虚的神秘经验中,或是喜静厌动不务社会服务事业的缺点中。因此阳明中年以后对静坐活动便不再重视,而是直接提致良知的心理修养功夫。
阳明先生的学说,中间也经历过一些变化和完善,最终瓜熟蒂落时,还是归结为“致良知”这三个字,所以,在无数个场合下,无数个提问者面前,阳明先生不厌其烦反复强调的就是这三字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