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已经退休了。每当在路上、集市间遇到她时,我脑际里就会笃然映出几颗亮铮铮的图钉······
1983年,我调到学校任美术教师并兼任地理课,准备上第一节课的时候,需要图钉往黑板上钉地图,因为赵教师兼任学校的总务保管,自然要向她领取,她很客气地接待了我,也很客气地拿出一小盒图钉。本以为会客气地递到我手上的,不就是几角钱的物品么?怎料,她极认真地打开小盒,数出四颗图钉递来。我在接图钉的同时,目光怔怔的,如审视星外来人。她微微一笑:“够了,足够了!”
从来没碰到过这般小气的人,肯定,我那堂课上得很恼火。只记得课上用了两颗图钉,剩下的两颗,被我气乎乎地扔进了墙旮旯的垃圾桶里。下课以后的很长时间里仍闷闷不乐,以致本办公室的老师们都认为我病了。难道我刚来乍到的她欺生?几天以后,我发现她一事同仁,无论是哪位老师去领粉笔、墨水、备课本什么的,就是校长去了,也只能领到最低限额的物品。渐渐地我还发现,她本人更节约:教杆是用杨树枝自制的,讲义夹子又旧又破,开绽的黑板擦是她亲手用红绳绑牢的······她在自己的工作范畴中尽了最大的努力和心血。我忽然觉得剩下的这两颗图钉不可再扔了,并一直极仔细地用了下去。
因为工作需要我很快离开了学校,去接受风风雨雨的社会洗礼。这些年来,我耳闻目睹了某些惊人的挥霍,尽管良知使我疾首蹙额疾言厉色,又能怎么样?但是赵老师给的仅剩的两颗图钉,我却十分珍惜地保存起来,似乎只有它才能让我的心不时地找到一点儿平衡。它使我工作不敢怠慢马虎,生活不敢奢侈浮华。
转载出自《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