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兆风的退缩,人之常情。
令熊一早知道,自己身边,不会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最好你们都不要死,反正靶子一直是我。
你是对的,易兆风。做好一份工,已经很不容易。
第二天上班,易兆风写好调查报告交给她,又切切致歉,自请减薪。
“令氏还是请得起人的。”令熊随意翻着报告,头还是习惯性没有抬起,“道歉的话你昨晚已经说了太多。易先生,你记住,我不怪你。”停了停,“我还要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他却不再敢肆意看她,她的语气与从前相比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令小姐是个好老板。”
“很好,保安部动作很迅速。道上人做生意你是知道的,夺了他的饭碗无异夺命。能从美国找狙击手来结果我,倒是件荣幸的事。我令熊的命还值几个钱。”她合上文件夹笑道:“应该给你们加薪才对,不然怎么衬得起我身价?”这样凉寒的玩笑话,她笑得倒像是三月,一阵春风拂面,桃李杏次第开放,只余她一身孤绝的骄傲。
日子总要过。恰如行舟,既已身在万顷波涛中,无论顺流逆流,是由不得你想停下。只得奋力前进,以免随时被不测风浪掀翻。公司在壮大,孩子们在长大,弟弟妹妹又生了大的小的,令熊哪里会闲?又怎会得空?这样才好,忙起来,什么都不用想,烦的时候,有千佑阿欣逗自己开心,实在熬不过,没关系,有酒。
酒可真好,永远亲密的伙伴。酒会说温柔的谎言,会编织绮丽的梦想,会在最寒冷的冬夜不离不弃。易兆风,不让我喝酒?就凭你?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是我什么人?
桌上的酒已倒了大半,令熊凝视着水晶杯折射的琥珀色光芒,想起下午他载自己去买酒时铁青的脸。
易兆风在哪里?楼下,车上,望着令宅的一点孤灯。原来只是偶尔,后来呢,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所有人沉睡的夜里,她不眠,他就在楼下守着。也不知是在执著些什么,守些什么。
还好,千佑打电话说要回来过圣诞节。大概从千佑去英国读书,阿欣去日本学空手道以后,平时还好,到了周末,她的日子越发难熬。去公司加班,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倒比工作日更加难堪。她可以整日不说一句话,连他送咖啡进来,送午餐进来,也不过点点头示意他放下。
她自然还是一个人。也不是没有追求者,在公,令氏偌大的家业,在私,令小姐仍然是好看的。花送来,他直接叫人放到秘书办公室,“令小姐对花粉过敏。”有人约吃饭,他翻翻日程表,总能横生一些枝节。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约是极蠢极自私的举动了。然而残存的那一点少年心性,那个或者属于风少或者属于小毛头的肆意妄为,支配着部分的自己。管她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