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的一生中,一百个年华,一千二百个岁月,三万六千五百个日夜,九十万个时光,五千万余个分秒,有着一个难能可贵的灵魂级挚友,他们的话题从天文地理,至人类文明,无所不谈。人的相遇是由机遇而定,而将自己的人际交往和一生托付给机遇自然是可悲又虚无缥缈的,但若将未来交给一切不限定因素能给予自己身心飘逸,若仪她能给我带来的悸动,如同在黑暗中,透过落地窗外的微风飘落进来的羽毛一般划过心头的那一份独有的情感。
我和她的相遇在于十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她作为我的老师这个角色出现。那时我的英语语言还不流利,我深知那时自己嘴皮子不利索,在我眼前英文单词如同蚂蚁一般密集。若仪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她那纤细身板,她那举手投足之间自信迷人的气息,以及她开口后那一份独到的足智多谋。她过于美丽性感,她的气场也过于强大,她给予人一种绝不好惹的女人的形象,看上去有十足的攻击力。在我印象中她是一个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女子,是她给予我一个初心,那个对于万物皆可得的初心。
就这样,在那天接近黄昏的初见,预定了接下来数年纠缠于悸动和苦涩之间的复杂情感。我和若仪的交谈始于那天,在我们通过课堂积累的友情发展到推心置腹的境界后,我们开始谈起自己对于世界的观念。她给我分享了她的曾经。她曾经在新加坡发展的事业和爱情。我喜欢同她攀谈,和她开展属于灵魂的交流,因为她能看穿我心,同她交流时自己仿佛能释怀一切复杂情感,去体验精神以及心灵两方面的释然。她曾经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主修心理学,在那里她交过一个好友,名为费比。
费比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人都以貌取人,光凭她的外表就可以分辨出她的性情以及为人。在她黑色波浪卷发下是一张妖媚的面容。她有着象征着智慧的高挺额头,浓密卷翘的睫毛轻挑,微微上挑的眼廓可以勾人魂魄。如同黑宝石的眼睛镶嵌在她棱角分明的脸上,晶莹剔透可穿透人心。我一直欣赏她那张精小鼻翼下的红唇,娇嫩细腻如同初生的红玫瑰,微微扬起的弧度让我理解何为百媚生。
我到酒吧的时候若仪正和她津津有味地聊着,走近了一听才知道两人在大胆地讨论性事中的策略。若仪被对方的咄咄逼人逼迫得畏缩不前。犹豫再三听闻若仪咬紧牙关问出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语:“你不会认为这很有风险吗?”
“人生就是一场风险。”费比摆弄着烈焰的指甲不经意地回答。费比是一位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计策的女人,她在灯光下微醺的双眼透露着不寻常的警觉。从她红唇中迸发出的话语充斥着算计和机智。最后聚会散场之时,我看着她修长笔直的双腿优雅挪动,气质非凡。 若仪一直心不在焉着,没过多久便向我吐露了她内心中的想法。
“我刚才试探性地问她,她和一个男人突破防线需要多久。”若仪换了一种略微保守的说法,“我当初估计的答案是数个星期,但是她的回答是一天。”
“原来在当今社会女性可以主动献身的,我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而且这样对于女性的地位没有什么好处的,不会让男性尊重,遗憾的是这是社会的普遍现象。”若仪漫不经心地说道,随即便又旁骛地问了一句,
“你认为她长得如何?”
“气质不错的。”
“恩,气质不错的。”她眼帘微垂,停顿片刻后又开启了满腔热血,“我不想从道德层面上批判这种现象,但是这样会让整个社会风气都变成女性不受尊敬。因为人都是犯贱的,轻易得到的东西是不会珍惜的。”
“人都是维持传统的,在该情况下地位很难提升。不过我认为那位音乐家挺尊敬女性的。”
“表面上,他很尊敬。”若仪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这点尊敬对于一般女人已经非常足够了,但是对于我,远远不够,我眼里的尊敬是从内而外的,精神上的尊敬,这完全不局限于普遍的礼仪。”
“不过刚刚和费比交谈我不觉得羞耻,因为她有她的观点,即使这从道德层面上并不有理。我认为这完全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即使她的掌控能力如此拔萃,但是我所值得地和她坐拥的完全没有可比性。”若仪好似松了口气,释然了一般,连同脚步都显得轻盈了起来。
“你觉得费比和她丈夫之前有感情吗?还是单单只为了寻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我觉得费比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她和我描述的是她欣赏对方的智慧,对方的复杂。”若仪细思后说。
我并没有一语指出对方话语中的冠冕堂皇。
“或许她是为了保障而结婚的,费比不是那种典型的为了保障而放弃自由的女人,又或许她是,但她没有意识到。我敢保证多数女人都会选择一位经济能力比自己高的来作为对象。不过有一点我挺惊讶的。”
若仪顿了顿,“我刚才和她说了自己对于经济独立,以及经济能力差异导致自由受限的观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如果经济收入有明显差异,收入高的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但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好像在她眼里这是难以置信的事。
费比的态度首先证明她的经济状况肯定受限制了,只是她不肯承认而已。”“或许每个女人的观点不一样。”“但是她们的自由都被剥夺了,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那位小蔡对你来说的确太‘年轻’了。”
“他不是年轻,只是缺少经验。其实他可以和我交流,不过只是他听我谈,听我谈在国外的经历,但是他真的很关心我。”若仪此时早已语无伦次,“他对我的关心是很恰到好处的,我虽然不怕孤独,但是时间久了依旧会有点孤独的,他就那么的恰到好处让我感受到不孤独,会很贴切的了解到我内心深处的想法。我们的话题都是没有边界的,他很会把握分寸。”她细思了一番又说:“不过我觉得他是属于很注重表面的人,他的人生观、世界观还处于我刚步入职场的程度。
稚嫩年代的我不会因为某些当下短暂的享受而放弃长远的利益,然而他会。他现在租的房子是那种连厅都没有的房子,一室一卫,小到迈不开腿,但是他所穿的都是品牌货。这和我之前的男友Levi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收入很高,但是他从来不会关注表面上的东西,然而人家住的是那种上百万的高级公寓。”
“人穷志短咯。”我一语道出,试图终结若仪的长篇大论之后,自己不知怎么便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句话。“你能分的清崇拜和爱吗?”
若仪的直截了当出乎了我的意料:“对于我来说爱情就是一种变相的崇拜。一种奇特的感受,就像我一直会想到他的嗓音,他的才华,还有他优雅的吃饭礼仪。我一直万分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就是因为我在享受看一位绅士的风范。我内心深知自己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然而我的教练,除了一时看一下他英俊的脸会使我心动之外,无非就是一个普通的人。”
“当然,你想从教练身上学到什么东西吗?”我直截了当地列举了教练的要害,“你要知道使你心动的也无外乎一层皮囊而已,无些许实际用途。”或许我比若仪和自己所想象的更了解她,我内心深知她所憧憬的一切梦想。
我第一次意识到白己精准的洞察力得归功于若仪。她左右两难相互纠缠的两个男人使我挖掘出白己绝伦的能力。好似通过一些若有似无的联想能准确地推导出入物特性和事态发展。通过自己对若仪的了解以及她所描绘的同小蔡教练的交往经历足以让我明白事态发展的形势,我同时也得以在这三人的复杂关系中起到煽风点火的作用。
在我对小蔡的文化基础质疑之时若仪当机立断地否认我,并且对我的行为进行强烈指责,这好似猎物在生存环境之中对自身弱点的掩饰一般,心知其弱点并将其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阳光之下,恼羞成怒之时只得用此牙咧嘴的方式覆盖自身的脆弱。我内心清楚地意识到我所阐述的观点无疑在若仪心中播下了种子,终将在时间和内心惶恐的刺激之下发芽生长。我直中要害的发言使得若仪毛骨悚然,促使她费劲全力维护饱受我贬斥的小蔡。
“我只希望你用客观的方式来评判。你的标准都很主观。 爱是走感觉的,并非逻辑。”她又说了很多,我无心一一回复。后来,或许我的沉默使她冷静了一些,隐约意识到了对方并非她所想象的如此完美无缺。“我觉得他极其注重表面。看似生活充足实则窘迫。”
若仪又将教练和她曾经完美的富二代外国男友做出对比,观点明确,却处处自我欺骗否认。若仪发表了大篇论述,我思绪已经昏沉。不得已地僵硬地转移话题。
那天我躺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我新买的文学作品时,手机上的消息提醒弹出若仪发来的消息,我放下书本,点开消息框。只有形影单只的一句话:“我打算下次去去爵士乐酒吧的时候给他这封信。”以及一个word 的附件文档。
附件中的内容是:自从我把你从我的微信删除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我试图让自己忘记你,可是对你的想念纷至沓来。
我这周过得心不在焉,通过一切彷徨无用的借物思人都无法填补自己对你的情感。对你来说我可能无非是一位来去匆匆的约会对象,但是对我来说,你则是一位好似镜花水月的情人。
在七年里,你的嘴唇是唯一使我怀有无限冲动去亲吻的,你则是唯一一位让我拥有广大情怀去爱的。那时那刻,我认为自己和你必然一天会形同陌路。我一直有着写日记的习惯,你的存在必然使得我的人生故事丰满许多。你将我称作一位极其慢热的女人,的确,我极其享受循序渐进了解你的过程。在此我想阐明自己此封信的最终目的,请你不要怪罪我第二次将你从我的社交圈移除。我深能体会如果和你减少物理上的距离,我们心的距离则会愈发遥不可及。时间会证明我当下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在最后,请让我作为你最为虔诚的粉丝在舞台下遥远观望。你最忠实的粉丝若仪我在看完她所将要表达的一切后心潮澎湃,不知内心给予自己的是何等的情感。我给她了一个由衷的评论:“不错啊。”人在时间的鞭策之下难以维持年少的情谊和感触。若仪的远大情 怀使她尚存着那一份独有的情感。那天我和若仪见面畅谈。
这是若仪第八次提及那位孤高清寡却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艺术家了。若仪并非一个容易深陷其中的人,她为了忘却上一段伤心汨目的情感耗费了近八年的岁月。她的生性便是敢爱敢恨,究竟什么原因才能使如此一位随风摇曳的女子滞留不进。我每次忽闪着双眼试图从她那凿一些过去的缘由,她都嘻嘻哈哈地一笑带过,眼眸中流露出的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恋恋不舍以及哀思如潮。在我的记忆里,若仪的神情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同鬼斧神工一般深深雕刻在我心,那一份若即若离若有若无的复杂情感始终纠缠于心。
“我完蛋了,我好像彻底败在那个音乐家身上了,我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若仪声音中带着雀跃和我通报这个消息。
“哎,怎么办,嗯——你怎么就爱上了?”我心中带着一丝疑问。“看着他的照片我的心就开始荡漾。我觉得他是属于理想中的爱人的长相,他的眼、唇、气质、情怀......已经八年了,我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 悸动难耐的情感,甚至单单看着他的照片,都可以令我嫣然一笑,两眼迷离。
“哎,怎么说呢,好像是在第二次约会后——对,就是在他吻了我之后— —对,哎 我就知道我不可以和异性有任何生理接触——“他的礼仪简直是——不经意的淡然,折衷调和的疯狂。“起码我可以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哪怕只是通过他说的话,因为他的教养真的很好。相比之下我父母的教养真的很一般,至少他们不是 很会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也不懂什么是老于世故。
但是他不一样,他会教我用一种迷人优雅的姿态生活。“我只想远远地看着他,然后摸摸自己的怦然的心跳。哈——你看 我花痴吗?“你眼光真准,一下看出我会喜欢上他。其实我之前对他一点感觉 都没有。“我能把对他的喜欢化作一个很博爱的情感,单恋是对我来说很美 好的一条路,因为我知道和他走得更近会是很痛苦的过程。你说在我给他那一封信后他依旧无动于衷。得到他我肯定会是生不如死的,虽然远远观望的确会带来相对的一些痛苦,但是我还是很开心。你觉得呢。自己有点后悔给他那份洋溢着远大情怀的信了,显得自己太幼稚。”
你眼光真准,一下看出我会喜欢上他。其实我之前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能把对他的喜欢化作一个很博爱的情感,单恋是对我来说很美 好的一条路,因为我知道和他走得更近会是很痛苦的过程。你说在我给他那一封信后他依旧无动于衷。得到他我肯定会是生不如死的,虽然远远观望的确会带来相对的一些痛苦,但是我还是很开心。你觉得呢。
自己有点后悔给他那份洋溢着远大情怀的信了,显得自己太幼稚。”那天之后过了一阵子,若仪突然给我发了一连串图片,自己点开仔细一看,发现是和令她念念不忘了九年的男子的聊天记录。“我当时走投无路和他说了那个音乐家的事。我和他发短信只有一个原因,他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最会耍手腕的人。我当初希望他能教我手段,帮我把那个音乐家追回来,他告诉我只能等。”
我点回若仪所发的截图,内容如下:“说实话,我对这种搞艺术的实在没啥好感。天马行空,乱七八糟,更何况他已是个出名的人,也许在他身边有几百个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只是说自己的感受而已,没想攻击人。我觉得你和他只能算是认识,连了解都谈不上,你只是在和一个自己心里的空想的人谈恋爱,这个要不得,忘记比得到要难,理解你的想法,但该忘记的必须忘记,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想让他回来,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你的自尊心什么都可以,那很简单,先去做一件事情,他知道你很喜欢他,这是后面一切的前提,然后不要再联系他了,如果他喜欢你他会先联系你的,如果不喜欢,也许也不会和你联系了。如果他想玩玩,再约你,你就去,就当啥事情都没发生,啥都不知情,该咋样咋样,你给人的压迫感太强,很多人都不喜欢,明白不。
“记得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是你自己的事情,和他人无关,没人必须来配合你的需求。”
若仪又传来一张照片,上面依旧是那个男人一针见血的回复:“至于其他的问题,想念啊,欲望啊,这些东西其实简单,因为你得不到,得到了也就那回事儿,更重要的是,真的把事情或人扒得精光看到了本尊,说不定你还失望了呢。天知道,至于伤了自尊啊,面子啊,更是不值一提了。人本质是感官性动物,这些是感官中最表层的东西。永远记得,面子不是自己的,是别人给的。
所以理论上面子和你没啥关系,或许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了。每个入一开始都是被外表,气质等所吸引的,但对于现在的我很简单,永远不会被那个漂亮的事物迷倒,本来爱情这东西就和身体有着扯不清的关系,太麻烦了,想搞就直接搞,对方不愿意拉倒,至于交朋友,再漂亮我也不会认为在一开始她或他是我的朋友。因为朋友的认知是需要时间的。你需要做个事情,把你的IQ 分点给你的EQ, 去吧,你个熊孩子。”
我随即点开了若仪给我发的语音:“我觉得我真的很冲动,做事情就凭感觉。一点耐心都没有。我这样的性格只能一直被折磨。
他的话我觉得如同良药,每一句话都直击自己的内心,我看着他给我发的心情起伏不定。我对那个音乐家的喜爱如同毒药一样,来势凶猛。但是我现在不会产生很纠结的情感,虽然依旧会怦然心动。”
我却对这位一直以来都撩拨着我好奇心的前男友有着兴趣,这是又一次若仪主动提及他,我便开始无限挖掘对方的信息。从他们曾经的相遇到甜蜜,再到最后的分道扬镳相互折磨挖掘了个透彻。“所以我会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因为你觉得未来都是难以预测 的,他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一般,他有时说话会夹杂着一句看起来不正 式却一针见血的话,他能够让我敞开大笑,他真的是我遇到的最聪明、最 会玩手段的人。”
“你有什么例子吗?虽然他所说的那些话的确让人醍醐灌顶。”
“有啊,太多了,你这样一问我也说不上来,我觉得他是个传奇,要不是自己真的认识他,可能都会当趣闻轶事来看待吧。我记得他当年学金融辍学弄股票一下赚了四百多万,我还记得他曾经跟我分享他是如何一步步用计策扳倒对手。我和他在一起时间够久了,但是他却如同陈年美酒一般,时间越长,越让人怦然心动,真是传奇。”“能把你迷住的绝对不是一般货色,好了,去吧,你个熊孩子。”自己 打趣地重复这句令若仪念念不忘的话。若仪身上有着一个万个闪耀的光点,她可以在当下世俗花丛中随意 穿梭却片叶不沾身,她能够做到对于周遭环境近乎百分百的抵抗,甚至对其的深远影响做到视若无嗜,她可以在现下社会做到释放真我。我一 直很佩服她的这点,如同一个远古空灵的精灵一般,不管她去到任何浑浊之地,她都不会沾染上任何乌泱泱的浑浊之气,甚至她有能力去改变 混乱一片,如同从指缝中散发出圣洁之气,去渲染净化。
“亲爱的,我对那个音乐家的病完全好了。自己不会那么沉迷了。” 若仪已经多次说类似的话语了。“若仪,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跟拍电影一样。”“没有呀,我不觉得发生得很快。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问题我 觉得,其实你对一个东西很着迷的话,就一种情况就是你对这东西不了解,但是当你对它了解后......我也不是对他不着迷——其实我这次真的是上了很深刻的一课。你可能不能理解。”她支支吾吾说了许多。
“了解多了,好感少了?”我试图揣摩她的心思。
“学生年代的爱情真的很纯真,可能也比较纯正。其次比起我的很多女性朋友我真的是很幸运。我遇到的男人都是让人很折服的,这种概率真的很小,我现在才幡然醒悟—现下社会的男性多数都是费比老公 这样的,你知道吗,当初他们发生关系后,她老公都不给她短信。”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那一刹那思考了许多,“怎么说呢,一方面我并没有放弃 白己纯真的梦想,另一方面呢,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觉得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不管我和他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依旧认为自己可以冷静地离开。”
若仪此时的态度如此笃定,然而事实证明人的一切行为皆与情感挂钩,若仪最后并没有如她所预料中的如此沉静,相反,在她和他发生关系之后,在他们感受短暂的欢愉之后,若仪仿佛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歇斯底里,在音乐家离开之后便开始了她的颓丧以及彷徨。若仪她或许接受不了不建立在灵魂吸引以及交流上的亲密接触。她和一些真挚的人一 样,追崇最为本质的属于心与心的传递和感受。你知道当初我拒绝他是因为这种不正常关系的吗?在他吻了我后就杳无音讯,这种关系是不正常的,或许他真的只是把我当做一位可以用来发泄欲望的女子。我之前和费比说起这点,她居然怪罪我大惊小怪,甚至对这样的男女关系丝毫不在意,好像这样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若仪的口气中充满了愤愤不平,“后来费比和我说,她和她老公以前就是这样的关系,在接吻,甚至在睡完都不给她任何消息。
就连她老公好不容易从澳大利亚回上海一次,唯一的一个晚上都没去见她,去见了另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是费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属于正常的两性关系。”若仪曾经告知过我此般消息,或许她自己也忘了。但是她的情绪表达和之前如出一辙。在此时如此愤慨地将一切宣泄出来。她停顿了一下,“我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的,因为我会在苗头出现时就把它给扼杀了,自己不会拥有这样的经历,我没有必要给自己带来这样的创伤。当然像我这样的人在费比眼里就是脆弱,受不了刺激的脆弱。和她恰恰相反。”
“我觉得正常的女人完全不会要这样的感情。自己倒贴?”我略带讽刺地疑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身边很多女人都和费比一样,反正我身边认识两种结婚的女人,一种是老公花心,但是有钱,另一种是没钱,奉承着老婆而且没主见。”“所以社会上需要你这样的高贵冷艳。”我带着一丝调侃和她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心理医生还是有些知识上的欠缺,她一直让我去释放自我。我承认在那位音乐家的事上,包括在很多男人身上我是有很多自我,但是我觉得你去释放真我的前提是—就像佛--它之所以没有自我,是因为它了解一切,就像‘我早已明白一切’的感觉。 但是当你的知识很狭窄,在对于世界的认知是很片面的时候,你是不可能去释放的。很幸运我最终去释放了,但是这并不是因为我本意,而是我可能在一个更高的平台上去看这个世界。”若仪此时的语气非比寻常的平静,如同止水毫无波澜。
“好吧,恭喜你,一番波折最终nirvana了。”我盯着若仪透彻纯净的眼眸,内心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后来话题转移到了两性关系。“我觉得自己是个男人的心安在女人的身,毕竟如果拥有女人的身体都有一些不自主的被控制感,辛酸呐。”若仪悻悻地说。“怎么辛酸?”“你知道吗,一个男人在追求女人的过程中,他并不会履行他所承诺的一切,在真正交往后,如果他和所承诺有些许偏差,那自己便会不自主地衍生出那种患得患失的感受,这就是占下风,被控制的表现。我一直认为我和你在一起你要这样对我,但是人跟人之间都是平等的,他也没有必要一定对你好,你说对不对?”若仪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认真,心怀一丝不甘地说着。
“没错,女人一旦有了感情就等于被控制了。”对于这点我也发自肺腑的同意。“而且在付出了全部后就等于占下风了,因为女性在那个过程中就是个被动的一方,所以你精神上就会产生那种归属感。而且我觉得我在这个事里有点奴性,我觉得白己精神上很主动,但是受身体的控制。”“女人有被征服欲,男人有主动欲,听你这么一分析好像整个自然都是这样的。你看那些动物,哪个不是雄性去搔首弄姿,在那里苦苦寻找配偶。这么一想,区分动物的高低等的主要因素是什么呢?”“对。哎,很多男人说情话都爱说:
乖。我对这个就很不满意,我又不是小孩子,要我乖什么。这话里喑含了很多意义,
也就是说女人就是得温顺乖巧。”她停顿了一下,又仿佛挂上了坚决的一面,“但是我不愿意做被控制的那一方,我想成为主动,我也觉得这丝想法每个女人都该拥有。我想改变白己。但是我和之前的健身教练小蔡就不会出现这样状况,我就感觉自己是控制方。”
“传统来说,女性都会自主去寻找在她们眼里显得更为雄伟的一方, 这雄伟可以表现在身体、钱财、地位等。这好像成了自然法则一样。金 钱和地位可以增添性感,之所以你如此屈尊地看你九年前的前男友,就是因为当初你的种种都不如他,你的工作、收入、社会地位等。然而你之所以看小蔡如此轻松,因为你在这关系中是占一个主导的地位。你的种 种都比他高一等。或许换成今天再一次让你面对前男友,你就不会这样想了,毕竟你现在自身条件不一样。通俗来讲,你现在有了之前自己所望尘莫及的底气。”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再讲回来,如果我变成欲望都市中的萨曼莎,她就是典型的控制方,我觉得曾经那男朋友不会喜欢我,因为他们就喜欢做控制方。我觉得这是社会形态和女性自我意识的冲突吧,女性地位变化已经天翻地覆,但是社会结构并没有达到女性内心中所幻想的程度,在过程中总会要有磨合的。”若仪将她深思熟虑的见解一股脑地表达出来。她的此番洞悉使我产生了共鸣,却又打压不下内心自己的见解。
“估计两性的大脑结构不一样吧,女人是感性动物。社会很残酷,去改变一个早已习以为常的概念很难,而且会遭到的反对和嘲讽是不容小视的。”我清楚了解这一切,试图传递给若仪。“我就算要改变也是改变自己而不是改变社会。而且在这方面比你乐观很多,即使我遭遇了那么多次,但是我对自己依旧抱有积极的态度。”
“我依旧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改变。我觉得自己是个很特别的人,就是那种适合修行的人。我觉得我最终可以走那条道路,那条许多人都成功的道路。或许我可以做到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你说的对。”若仪的话在我脑海中徘徊,她总有办法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内心的不足。“或许所谓的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真的只是一个幻想吧,我觉得自己不适合任何一个男人。”
若仪身上还有个让我佩服的闪光点,便是她那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傲气。我生命中所遇见的形形色色之人,从未有人可及若仪的十万分之一。她那种有恃无恐、肆无忌惮而让人又爱又恨的专横跋扈是他人难以效仿的,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狂妄不羁令人不寒而栗。她就有这样一种能力,时而温柔似水,如同一抹青烟一般流入你心,时而又如同一枝孤芳的玫瑰,鲜艳靓丽,浑身有着遮不住的光彩,然而那全身长满硬刺让人进退两难。
若仪很能承受孤独,她如同沙漠中一朵含苞绽放的花朵,独自遭受沙尘和狂风。她就是这般孤傲、冷清,她可以热情似火,她收放自如。在她夸赞他人把握尺度的时候,我在内心中默念着她的闪光点才是绝对无人能及的。初生娇嫩的花瓣同样也让人发出怜惜之感,她愿意独自承受痛苦和苦难,丝毫不愿将那份脆弱不堪的一面展现给他人。看着她那瘦小的却强硬的背影,我心里所体现的是淋漓尽致的不甘和无奈。那天我意外的同若仪谈到了自己的曾经。或许我字里行间充斥着对曾经生活的憧憬,她再也忍不住打破了我的滔滔不绝。
“你没听说过吗,英文里有一句——There is no could,should —— 不能改变过去也不能修复曾经。你要学会专注于当下而非拘泥于曾经。 你要学会问自己,你是否爱白己。”“不太爱。”我心情低迷地回复。“这就是问题。你要学会去爱。”
“有点累,不太想去。爱永远以失望告终。” “我就从来不会对自己失望。”“因为你随时随地自信。说实话自己好久都没有真正开心过了。”“我爱你,你的祖父也爱你。”若仪两眼盯着我。从她美妙的声线中传递出来的语句如同一缕丝绸划入我心中。我心中沉溺许久的压抑顿时烟消云散。“性格是童年决定的,我可能变不了了。”
“不,你是自己生命的主导,你可以改变自己。轻而易举。”她异常地坚定。
之所以我将若仪形容为出淤泥而不染,不单单因为她那率真的个性,抑或是她在近四十年的人情世故的折磨之下依旧能认清自己以及周遭,还因为她能够做到在不同场合随意切换烂漫和成熟。那天若仪突然告知我她计划养一只猫。
第二天便告知我她买来一只美国短毛猫的消息。之后的几天,她沉迷于养猫之中,几乎每天同我汇报她和她猫咪的遭遇。
除此之外,她好似也未曾放弃自己的生活。
“上次我在社交软件上认识的中德混血,我觉得他在思想深度上和我挺匹配的。我举个例子,在我们聊宗教的时候,我们刚开始聊得还挺默契的,但是突然某一时刻他用他有点大舌头的口音开始了长篇大论,这如同唐僧念咒一般真的让我头大,而且他刹那之间问出的问题使得我对他丧失了所有浪漫的感觉,但是他真的走进了我灵魂深处,我们真的挺有默契,他很能分析自己,虽然很明显他没有心理学的背景,至少这个小伙子他能知道我的价值,不像那位音乐家,纯属是被我外表所吸引。”
我草草结束了话题,她的感情生活仿佛已经使我失去了兴趣。
后来,若仪在清晨用一阵电话将我吵醒,在我浑浑噩噩之时一阵鬼哭狼嚎,宣告她猫咪带有严重疾病的消息。在我一阵安慰之后便陪她去了宠物医院。不是什么大病,麻烦的是需要耗费不少费用和精力。
若仪吊着的心刚落下不久,她就被猫咪感染上了猫藓,又一阵鬼哭狼嚎之后,便动起了遗弃它的念头。那时的她仿佛被恐惧冲昏了头似的,自己也动起了一点私心。我从未见过若仪如此在意一个东西,这也是让我深深嫉妒的。因而明知这个举动会给她带来无限伤痛,但依旧鼓励她将它遗弃。第二天,若仪的父亲便将猫流放到周遭公园。
我虽然深知她的创伤,但从未想过会带来如此大的反应。之后,便见识了若仪从来没有过的如此受伤的情况。她仿佛被痛苦淹没似的,说话无精打采,眉眼中透露出的是溢出来的忧愁。我不能想象短短几周的相处居然使得若仪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我找不出一点安慰的话语。
她的伤痛耗费了整整一个月才得以恢复。许久之后的一天早晨,我在惊魂未定中睁开沉重的眼皮,胸腔中跳动不断的心脏提醒着我的幻想的尚存。
我拨通了若仪的电话,算计着将自己的心有余悸一五一十地告知于她。“我刚刚做了个很恐怖的梦。”我直截了当地说。若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我的陈述。
“我梦到父亲公司里养了些奇珍异宝,其中有一只大猩猩,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和龙虾、螃蟹什么的养在办公室三楼的鱼缸里。现实中那鱼缸 是来饲养金龙鱼的,现在我脑海中回想起母亲曾再三告知的不要用闪光灯拍照,以免惊动鱼,毕竟曾经发生过鱼受惊一个鲤鱼打挺飞出鱼缸的情况。”我一口气不带喘地讲述着这段,打算换口气,若仪依旧用着她慵懒随意的口吻回了句话。
“这不恐怖啊。我觉得你是想太多。”我完全忽视了若仪的陈词,继续着我描述。“龙虾螃蟹都异常的大,简直可以用奇珍异宝来形容了。我一时兴起,用手机拍了张照,又头脑一热开了闪光灯,然后动物都开始发疯,里面硕大的龙虾、螃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开始上蹿下跳。这时我听到母亲在一旁惊慌失措的吆喝声:‘完了,那只猩猩要把他们都杀死。’我正心怀悔恨着,就发现里莫名跳出一只黑猩猩,在和其他生物毫不费力地残杀后,开始歇斯底里地敲打着玻璃。我那时头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东躲西藏,我逃到楼梯口,并在那静静观察着猩猩的举动。父母好似无动于衷地待在原地,并没有像我一般一心只想着蹿逃。”
我做了一个余音颤抖的深呼吸以平静自己惶恐的内心。“最终大猩猩成功将玻璃击破,玻璃碎了。把我爸当场打死。我妈做了什么我没看到,类似用笼子把它关起来的样子,我那时一心只想逃, 边逃边汩眼婆娑。我记得那时甚至还想自私地将楼梯口的门锁上,以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我那一刻心里只想着父亲离开的难以置信。”
“天哪!”若仪大惊失色地回复了我,“我劝你还是去听从那些专业心理学家的意见吧,我这个门外汉的解析是,那只猩猩其实是你自己,代表着你自己的恐惧和歇斯底里。你想和周遭一切事物对抗,甚至是你自己的父亲,直到你父亲......你母亲随后用枷锁控制住你。你或许也被自己潜意识的恐惧吓到了。”
若仪开始她一本正经的解析。我却置若罔闻。
“我逃跑的时候还能听到猩猩在笼子的挣扎的碰撞声音。我一心祈祷母亲的完好无事。奇怪的是我第一个拨打的电话居然不是警察而是你,在我一阵头脑空白口齿含糊地向你叙述完,在你的一阵安慰后挂断了电话。我那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举动,之后拨打警察的电话。然后我就在彷徨中醒来了。主要让我心有余悸的是父亲那时的眼神,感觉就像逆来顺受的模样,丝毫无逃脱的意识。”
之后若仪又说了一大堆,类似于:“你压力太大;你应该去看心理医 生;应该去开点镇定的药剂;你居然能记住那么多梦中的细节;等等。”我 无心去一一回复,便三言两语地终止了电话。
若仪之前说的那句话:那只猩猩其实是你自己。在我心底无情地扎了根,究竟它是否存在任何的含义我不得而知,是否将来自己的歇斯底里会将一家子葬入坟墓我也不得而知。只能暗自祈祷,对一切未知的彷徨暗自歇气。
或许这个使得自己六神无主的梦境象征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在看着他们等待死亡的过程,然而母亲的泰然自若或许象征着她对于未知逆来顺受的态度。
在梦中仿佛一度回到曾经的家中。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打小居住的房子在脑中的印象已经所剩无几了。那次的梦境再三提醒着我时间无情的流逝,甚至将自己对于曾经居住十余年的家的模样洗刷得惨白黯淡。自己对待曾经充满历史回忆的房屋所攥有的唯一印象,便停留在阴暗的陈旧房屋,那个任由狂风暴雨欺凌拍打的坚硬的个体。
“若仪,到时候我就真的是一个人了。”她没有回复,或许我内心的多愁善感是她理解不了的。我深知若仪表面和她实际心理的差距,她对外狂傲不羁的表达无非是掩盖内心深处的脆弱。
“如果有机会我愿意死在我在乎的人离开之前。至少我不用在他们 临终之前感受他们微弱的气息,不用听闻他们微弱无助的呐喊,更不用从对方将要永远紧闭的双眸中观察昔日的熠熠生辉。我所唯一要做的便是锁闭自己感知世界的能力。”
好似自从那刻,我便时不时地担忧着周遭人物的离去,心知那一刻来临之时所能给予自己的人生疾苦的痛楚。我和若仪不只一次谈起,她的想法是何等的荒谬。但每当若仪以一种潇洒自如的口气一笑带过,其眼里的坚定信念仿佛无人能抗衡,在我心中印下了深刻的烙印。
她的勇气在她的决心面前发挥得淋漓尽致。看着她那小而纤细的骨架,感受她那不寻常的气魄,使我内心涌起一阵挫折之感,不禁使我感叹起自己的懦弱无能以及自己屈服于社会的不堪。若仪的话好似鸣声作响的钟声一般在我心中回荡。那天我独白在房里无所事事着,突然手机的一声鸣响,若仪的短信寥寥几句英文,却使得我惊奇万分。
Can you imagine someday I tell you through mcssages that I am going to do the euthanasia?
如果自己有朝一日通过短信告知你,我要去安乐死了,你能够想象吗?
我在手机面前呆滞了许久,若仪的离开?自己难以想象,她的离开对自己来说究竟是什么?失去了可以畅谈的灵魂好友;抑或者决定了我未来的孤苦伶仃的悲痛日子。我好似身处于一条进退两难的分叉路口一般彷徨不定,面对自己的是两条通向不同处境的道路,而自己无外乎成为那位最悲惨的牺牲者,只得将自己的命运无奈地托付于未知因素。
我思考着若仪遭受了何等的打击以至于她在此时此刻思考遥远又不切实际的庄严问题。我也好似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一般,鬼使神差地动了手指在对话框里按下了些许文字:“请你不要。”
过了将近半个多小时,依旧没有得到若仪的回复,心急之下又发了些许饱含自己情感的文字过去:“我发现自己自从我爷爷走后越来越不能接受他人的离开。且行且珍惜吧。”
分秒之间传来若仪发送来的一段语音,口气异常的平静冷淡,好似她悟出了什么感悟,看透了世俗一般:“但是你总要面对,包括你的父母。”在听闻她如此不在意的口吻后,我又一次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无意 间划过脑海的话语:“如果你某天安乐死,你会想要葬礼吗?”
“当然不要!”若仪嘲讽地怪笑了一声,我那时候也没什么家人了, 谁会想要参加我的葬礼。”
“我呀,到时候我一定来献花。”
“不用啦,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如果真的有灵魂和来世 的存在,我的灵魂也会继续生存,并且会继续陪伴支持你。”若仪的话语如同一片无形的羽毛在我心房拨弄,向我传来阵阵酸楚感。若仪看我没回话,继续她对我的慰藉:“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悲伤了,因为就算二十多年过去,当我一命呜呼之时,你也依旧年轻。”
“是的,而且我应该还是一个人。因为我不认为世界上存在那个人,值得并且能够给我等比例的爱。”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你那所谓的先决条件比我要厉害多了。” 若仪依旧用着她那看破红尘的口吻在安慰着我,“用我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只要你健康,皆事为无事。”
庄严的对话到此结束,我也愿意花费更多的时间独自一人在房内思考自己的当下以及未来。自己的未来何去何从不得而知,他人的也如此。归属于他人的不得而知能对我的未来所带来的影响却是不容小视的。
我难以猜想自己在数年之后面对的整座灯火通明的城市,独自站在窗前,四周缝隙中传来的阵阵凉意包裹着我的心。在人头攒动的城市中,自己万分悲凉,孤单一人,无人问津。
我时常过着昼夜颠倒的日子,有时好似丝毫不需睡眠似的,在夜深人静之时总有无限的灵感等着自己去喧嚣。连续几周的昼夜混乱并未给我带来丝毫影响,仿佛我的体力精力充沛无穷。
然而此时此刻是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外在的精疲力竭,恍若曾几何时一度虚度光阴,脑海中零碎的点点滴滴一个个错综交织涌入脑海,在其中翻滚搅和,散发出记忆的声音,眼皮此时如此的沉重,却未有一丝困意,如同难受一般涌入身心,但自身所感到的确实是精疲力竭。
我的精力仿佛已经所剩无几,一连串相拥而来的诸事不宜又给我已熊熊大火的心浇上滚烫热油。
若仪对于我来说堪比良丹妙药,看着她就可以使我内心中累积的一切负面情绪化作一缕缕青烟,随风飘散,又一次精神飒爽。
若仪的远大情怀,她的风姿飒爽,她的离诸染污,她的天真烂漫。若仪身上使得我有无穷兴致去挖掘的便是她赋予她自己聚集千万个性于一身的本领。她拥有睿智犀利的头脑,玲珑妩媚的样貌,冷热自若的情怀,来去自若的独体,冷静火热的相融,敢爱敢恨的自若。
我心中深藏已久的情怀终于在那天爆发,若仪终于下定了她蓄积已久的远大决心。她那天神神叨叨地半夜三更打电话约我出去喝酒。她定的地点是一个坐落于曲折悠长小巷鲜为人知的酒吧,门口光鲜亮丽的霓虹灯在烟雨迷蒙的意境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情调异常。
我行走在安谧的月空下,周遭青石砌成的墙壁仿佛死死地将我的身影囚困在内。我小心翼翼地在被蒙蒙细雨打湿的地面上走动,仿佛在珍惜着能与她相见的时刻,我内心隐隐约约感受到的好似是若仪越发远离的身影。我走进了那家神秘幽静的酒吧内,发现不远处吧台前坐着一个黑色的精灵,娇嫩的后背在幽喑的灯光照射下越显光泽,黑色短裙突显她远古空灵的气质,仿佛一位空洞神秘的佳人。
若仪正举杯豪爽的畅饮啤酒,眼神中散发的却是如此黯淡迷离的神色。我情不自禁地站在原地,仿佛此般情景成为我们最后一次相见的情景。刹那之间,她灼热的眼神向我扫了过来。她对我露出了最真挚的微笑。我好似从那双清澈的双眸之间看到了她的千言万语,她心中所怀有的百感交集皆在那瞬间向我传递了过来。
她风情万种地向我走来,轻快的步伐在我心中无情地骚动。
“我准备好了。”她使用的口气仿佛在表达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琐事。 “是吗,恭喜你。”我脱口而出。
“我订好了下周末的机票去瑞士。你能陪我吗?”若仪的语气极其笃定,仿佛她已经预料到我能做出的反应。
“要我陪你?你说哪方面?”
若仪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当然是要你陪我度过我人生的最后一刻啦。”
我没再做出任何回复。径直盯着她双眸,好似能从其中观察到她内心最隐蔽的想法,我知道自己早已面露苦涩,却依旧死死不让它从神情中流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一天终于到了。我马上要解脱了。”
她日不转晴毫无悔意地同我说,片刻后又仿佛对我表达最由衷的安慰,“我以前和你说过,如果真的有灵魂和来世的存在,我的灵魂也会继续生存,并且会继续陪伴支持你。我说到做到。”说罢,她眼眶不自然地红了起来。我不知道她在感伤何物,她的离去?还是我们天长地久的友谊。
若仪的身影在幽暗的灯光下越显遥远。我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方。“我们走吧。”我转头离开这气压沉闷的空间。
潮湿的小道在此刻显现得更压抑,远处的尽头显得更加遥不可及,鼻尖飘来阵阵难闻的潮湿气味,仿佛渲染了我的眼眶。若仪打破了寂静:“你来吗?如果是你陪我过完,我也瞑目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信心在此时此刻开着玩笑。
“你瞑目的代价可真大。”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地看向对方微笑。
那一天却在我丝毫未做准备之时飞速到临,自己几度怀着逃脱的心态。伤春悲秋不知所措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去了机场。若仪早已独自站在登机口前等待,看到我的身影便发自肺腑微笑了起来,眼眸中却有着复杂情感。我面带微笑地向她走去,一同进了机舱。飞机准时起飞,窗外是逐渐变成缩影的城市,若仪正目不转晴地盯着,看着机舱缓缓挤进绵密的云彩,带给机身阵阵波动,曾经与若仪的珍贵画面流淌入脑海中。
友谊难能可贵,离别更是,这几年的交流若仪好似已经成了我的一切,若仪的身影占据了我的一半记忆,然而此时却要剥夺走我们的一切。此时的夕阳正好,好似预示着若仪生命的终结。
漫长的十小时飞行却显得异常短暂,分秒之间便消逝不见。
若仪将面容转向我:“我预定的是后天,这两天我们一起创造我们最后的回忆吧。”随即她咧开玲珑小嘴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微笑。她明明比我年长十岁,却在此时显得过于孩子气。飞机最终降落在日内瓦的土地上,感受着机轮缓缓在地面滚动。下了飞机出关之后,瑞士清新无比的空气流淌入我的胸膛,看着不远处翠绿的高山,以及碧蓝的湖水。自己内心不得不衍生出这边真是一个死亡的好去处的想法。将尸骨埋在这边好似能与自然真正融为一体似的,成为如此靓丽风景线的一部分。 这边充满着古老建筑,好似置身童话场景中一般。这边的建筑皆有着朱红色的屋顶,高耸的教堂屹立在其中,刻画着这边美好的一切。
在这里打发了两天度日如年的日子,便迎来了若仪最终的时刻。
“后悔了吗?”我在最后一刻站在她的病床前带着一丝期待地问,期待着她改变想法同我离开医院。
她没有回答。她最后一次望向我,眼里噙着泪花,面带释怀的微笑看向我,仿佛她试图在临别之前永久地记住我的样貌,记住我们的友谊。
她看向医生传递她的坚决,那缓慢推入她静脉的药液正在逐渐剥夺她的生命,她闭眼的最后一刻噙着笑意看着我。
她紧握住了我的手,缓慢地闭上了眼。面带安详地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之中。
我强忍不住憋屈的泪花,任由它掉落。
若仪不在乎形式上的华丽,我也没违背她的意愿。在她穿着整齐面带笑容入棺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曾经青春动人、孤傲的那个精灵。她如同现在一般带着动人的面容,但再也没有充满活力地乱蹿。
她的面容会如同一朵逐渐枯萎的玫瑰,在时间的流逝下静静凋零腐烂,最终成为地球的一部分。
身边的人在不断离去,我承受不住。人生是一个漫长的承受孤独的过程。或许和若仪的相遇注定了我们背道相驰的那一天,她选择她的天堂路,我选择我的人间道。和她多年的交往以及思想的交流或许理所当然地决定了我自己未来的走向,在世间度过多一秒的时间,叠加的孤独更有机会将我压垮,瑞士的土壤也会随时随地迎接我的到来。
在她走后的某些时刻,我好似理解了她,理解了她一直以来郑重地谈起她那所谓的远大志向时的武断,理解了她为何在生命绽放时选择这条路,理解了她混合复杂的情感和行为模式。
我在听闻若仪谈及她安乐死的决心之时从未严肃对待,因为深知她对待死亡的恐惧,虽然她从未当面承认过。
曾经的她多次认为自己身患绝症,却次次虚惊一场,此般现象更是加固了对她不坚决的笃定。然而如今却珠沉玉碎。
我和若仪的交谈始于那天,终于那刻,留于那时。对此我丝毫未闪过一丝惋惜之感。好似她的离开正如同她的到来一般轻快。
我依稀记得那个白云连绵的下午,在若仪心旷神怡的地方,我为她递上最后一朵白玫瑰。
她的脸颊如同我祖父,将会永远珍藏于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