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小祯
火车是远行人戒不掉的瘾,
看过这么多风景,唯独对家乡的那么专一,
其他地方的,应该都是路上故事吧。
2017年5月28日 晴 星期六
我睡着又醒了,重复着。
对面的大叔很精神地看了几个小时的电视,声音开的很大,我不是很介意。
火车上就应该是这样,各色各样的人,各种声音,每个人带着各自的心情,临时因为某种神秘的力量组合在一辆列车里,到站后各自去往自己的目的地。
火车这样的交通工具,总有一部分像我这样的人会懂得享受它。
虽然它便宜,但是它时间久啊。
虽然它时间久,但是它可以让你看更多的风景啊。
好吧,其实最关键的不是可以看更多的风景,就是突然莫名地享受一个人看着窗外的一切向后退的感觉,就是傻乎乎地觉得火车慢慢摇,会突然摇出一些思考和心情的宣泄。
嗯,这是一种比较奇怪的逻辑。
所以有了动车高铁,火车就被越来越多的人嫌弃了。
但是,我依然想不到火车被完全取代的那一天。
k271和k272是我坐过最多次的火车。
这是一对双胞胎列车,从它们第一次发车开始应该就形影不离了吧。
前者负责把我从上海送回老家,
后者则负责把我带出老家去上海。
六年来,如此。
它们两每天都会在车轨的平行线上擦肩而过,然后去往相反的方向,甚至不曾驻足过同一个站台,这是它们的命,它们的使命,命该如此。
今天是我碰到k271乘客第二少的一次。
最少的一次是两年前,外婆因病离开,
k271带着我连夜回去参加外婆的葬礼。
那是我坐k271心情最沉重和难过的一次。
那趟和它的旅程,我整夜没睡,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回忆着和外婆一起生活的点滴,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k271见证了我失去外婆最痛的一夜。
当然,它是体会不到我每次乘坐它时的心情的。
但我愿意把它当做一个懂得倾听的老朋友。
还在学校那会,每年放寒暑假回家。总能约上好几个老乡一块买票乘坐k271回老家。
那会大家坐在一起,聊天,打牌,吃东西,一整夜时间总会很快很轻松地过去。
那个时候大家不聊媳妇,房子,车子,
聊的都是学校里那些快乐,简单的小事。
如今每次回家,往往都是一个人。
很难再约上一起回家的老乡。
有些人已经离开上海,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坐k271了吧。
哪天我也离开上海了,应该会有另外一趟火车代替它,每年把我送回老家吧。
这样奇妙的缘分,平时很难去体会,只是每次坐在车厢的某个座位上时,才会觉得它确实如此难得,可贵。
对面的大叔终于犯困了,关了平板,车厢内稍稍安静下来。
座位上形态各异的睡姿,俨然像一套高难度的广播体操。
偶尔传来乘务员推小车卖零食的吆喝:"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泡面八宝粥,腿收一下",然后腿很听话就收了回去,这种默契是时间造就的。
火车作为一种中远距离运输载体,不仅承载着把人和物从一个地点送往另一个地点的任务,更是许多故事和情感变化的忠实见证者。
在火车上,
有人因为思念和担心痛苦流涕,
有人因为期待和激动整夜难眠,
有人听倾听老者一席话醍醐灌顶,
有人因为一本书一首歌结善缘。
在电影里,火车就代表着故事,
在现实中,火车也代表着故事。
火车的出发和到站,有的时候象征着离别和相聚,而有的时候则寄托着希望和意味着改变。
不论是《乘风破浪》里小马乘火车南下,还是《七月与安生》中安生搭火车离开;
或是朋友离开上海去往更南方与女友共同生活,
还是室友辞职深夜搭乘火车北归家乡。
每一次发车广播响起和到站鸣笛,火车听不懂你的故事,而你却会把这样一次旅途永远记在心里。
还有一些最平凡的火车旅程,不需要掺杂任何特殊的故事。
比如,有些人只想逃离,渴望去另一个地方寻找迷失的自己;
比如,只为了远方从未见过的风景;
比如,我现在,和无数返乡人一样,这一次出发只为与家人短暂的相聚。
这是火车自诞生的几百年来,最大的功能和功劳。
"哐当,哐当",黑夜里依稀能看到窗外的建筑和树木往后退。
一个刹车,火车到站。
有人扫扫一身的疲倦,提起行李,穿过走道,下车,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有人拖着大包小包,脸上挂着些许看似非似的兴奋,踏上车厢,坐在了刚刚空出来的位置上。
一切都很自然和默契,火车发动机重启,继续上路,向下一个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的站点驶去。
k271和大部分列车一样,一般超过十个小时的车程的火车都是夕发朝至。
它们已经习惯了在黑夜中赶路,载着同样在夜色中追赶星辰的人们。
迷糊中,k271 已经停靠家乡的站台。
我很熟练地拣好行李,下车。
天边朝阳已经探出小脑袋,远处的云彩白外襄蓝,蓝边嵌火。
我不自觉深呼吸一口家乡的空气,这种感觉,很陌生又熟悉。
看过那么多风景,唯一对家乡的那么专一。
其他地方的,再美,也应该是路上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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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祯
写于 2017/5/27 K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