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位于桂中山区小盆地,一条蜿蜒曲折的公路将地貌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世界:一边是典型卡斯特地貌代表石山,峥嵘毕露;另一边延绵起伏的土山,气势宏伟。这泾渭分明的地貌,产生了农作物的两大敌对阵营:玉米和水稻。
老家正好恰如其分地位于北回归线地带,丰沛的雨水和长年高温气候,使得稻米的产出异常丰盈。稻米凭借口感和产量把玉米打压成饮食中的配角,碾压为饲养界的当红流量。
然而,老实巴交的玉米并不沉沦,凭借时间差在农历五六月成为高光时刻,讨巧壮家儿女们刁钻的味蕾。
农历五六月份,水稻还处在分蘖疯长中,玉米们早就借助阳光雨露充盈每一粒,把外面的包衣日益撑得滚圆。此时玉米粒尚属豆蔻年华,被轻轻一掐,浆水爆射。
每天早出晚归的农人,都会掰上一兜子带回家。剥去包衣,入锅,大水烧沸,咕嘟咕嘟煮上二三十分钟后,一盆子的水煮玉米就大功告成。
此时的玉米棒子,闪耀着温润的金色光泽,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早已饥肠辘辘的熊娃们,迫不及待地抢过,噗噗吹上几口气,猛地啃上一口,嘴里不断哈气。玉米粒在牙尖间磨蹭,在舌尖翻滚,撩拨刺激味蕾。软糯绵柔的质地,淡淡的甜味,瞬间充斥唇舌,使得高冷的味蕾早早丢盔弃甲,俯首称臣。
初夏的玉米,深谙治人之道:想要征服一个人,先征服他的味蕾。看孩子们脸上满足的表情,辛劳一天的大人的内心涌过一种无比的满足。
时隔半月后,壮年玉米棒们已经骨骼充盈,肌肉满满。此时的一锅沸水不顶事了,然而,这也难不倒智慧的壮家人。
每日傍晚,山村家家炊烟袅袅,户户烧火做饭。烧尽的柴火,残留着红热的余碳还在不余余力的焖煮铁锅中的米饭。此时,玉米棒被一根大竹签穿心过肺的加持住,架在炭火上。不多时,可以听到玉米粒轻轻的爆响声,一阵香味扑面而来,玉米粒已经被烤成焦黄色。不断的翻转,使颜色均匀,不多时,一个玉米棒就烤成啦。烤玉米充满炭火日益,散发浓郁的焦香,质感脆爽。
小时候,爷爷极宠我们几个孙辈。每天做饭时,都会给每人烤上一个玉米棒。放学后,我都迫不及待的扑进厨房,去抢爷爷手里最大的那个玉米棒。然后出门找小伙伴去嘚瑟,故意在他们面前咯吱咯吱的咬棒子,在他们充完馋意的眼神中,内心的幸福感爆棚无比。
再过半月,玉米就完全成熟了。此时,炭火也驾驭不动的倔强的玉米土包子。
此时,壮家人把玉米粒剥下来,洗净沥干。起油锅,入玉米粒,爆炒,不断翻炒。玉米粒在油和火的合力作用下,滋滋作响,颜色逐渐变得焦黄。继续不断翻炒,持续热量始得玉米粒开始爆开,裂成一朵朵笑脸。撒入少许盐,香叶碎末,装盘。
此物的妙处在于,它散发出油盐作用后焦香味,混合着浓郁的香草味儿。咬的时候,脆脆的,劈啪作响。大人们经常用来下酒,而小朋友们更喜欢当作零食。我们经常用报纸一包,屁颠屁颠的去找小伙伴们分享。或者,去讨小妞们得欢心。
儿时物资贫乏,没啥零食可以吃。大人们只能利用有限的东西,经过他们的巧手,给孩子们带来惊喜。
当我们成人后,我们怀念儿时的吃食,我们想念的不仅仅是食物的味道,更多的和食物有关的人。比如,已经故去的爷爷,偶尔会走进我的梦里,笑眯眯的叫着我的小名,往我手里塞零嘴。
想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