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先生写兰波:“听到聂鲁达说马雅可夫斯基和兰波很像,我心中狂喜。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狂喜。我写他,心中充满对他的爱。因为是爱,不能不说老实话。”
这种狂喜,是浩浩汤汤的,但是绝对不千里烟波。涟漪旖旎,但终止于春雷响于内。
“我爱的物、事、人,是不太提的。我爱音乐,不太听。我爱某人,不太去看他的。现实生活中遇到他,我一定远远避开他” ——木心先生以为这是一己之百转千回。
愿意听另一个朋友说起他,但是不太去看他,努力不近身。这是隔着茂林修竹,远远听水声而随喜旷朗。
“不太去看”,是一个太难修炼的境界。年轻时,多么容易潜滋“爱不珍藏”的朝朝暮暮的期待啊。
爱,不能滚烫。爱情,不能急功近利。
苏霍姆林斯基《给女儿的一封信》,第一次正儿八经向十三四岁的少年说起爱情的话题时,也剥开一个童话老壳子。童话与诗歌孪生。慈父告诉爱女,爱情=感情+忠诚+心灵的追念。如此地古典含蓄,却要让豆蔻少女明白爱情连上帝都喟叹告败。
这爱情,几乎就是艺术了,于情窦初开,有时关山遥迢,有时心有灵犀。
我懂爱情,是在那个畎亩般的老式电影院里,是独自看希区柯克的电影《三十九级台阶》。那一刻,暗红的底片色调,胭脂一样地涂开来,上演着逃亡前一刻的郁郁梗阻,却又匆匆绰绰。忽然,男主角说:“我越喜欢你,我就对你越——”,最后两个词吐出来的时候,二十岁的青春铙钹骤停,天地都静了下来:只见爱情。
这是爱情的前传阶段,我也曾请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根据自己的感觉和理解,填完这句台词。答案,居然也有惊人的一致出现。70年代和90年代的共鸣,为彼此少年心怀中的爱情。
“我越喜欢你,我就对你越——冷漠。”
木心身上有拜伦的气息,避开的时候,肯定是:“就此别了吧,如果是永远也别了吧。”
“不太提”,“一定远远地避开”四十年。木心先生说:“我爱兰波,总得说几句话。一拖四十年,今年终于将这份债还了。”
所以,木心先生说“我在文中很残忍地处理了兰波。我对他进行了一次情杀。魏尔伦打中他的左手,我中其心脏。”
你问自己要不要有朝一日也像木心先生此番谈兰波那样命中他的心脏,以此了结曾经这番幽幽之念。
有朝一日,是多久?你做得到四十年吗?刻意去算时间,那就没有风情了,那我写这篇文字也就无聊透顶了。当然,文字本指不载什么,只是效仿流水,顺带一段有情落花而已。
有些爱,绝对不能短兵相接。木心就说兰波:“无法对付,永远那么自信、狂妄。”
你冷漠或者缱绻,根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所以,木心先生说“不多讲,大家看我文章。”
自己书写下那一时的微澜汤动,就足够了。
就像徐静蕾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清晨告别一生的缱绻,与管家错身而过,总要在镜头里点一盆白玫瑰的。然后,摩挲咂味里,往事可以有片片吉羽。
“不太去看”,留下一转身的天涯,亦是留下一转身的巷弄,虽然阔渺或者窄仄,前者有广漠来风,后者有飚扬的穿堂风。清清灵灵。
这是无情,是乖僻。乖僻,却是为了更近人情的久远。
木心写兰波,讲文学史,都是坦坦荡荡的私房话,因为隐私而光明磊落,所以领人近艺术之小径。但他是夜行公路上听风少语的少年郎,这样的人,老了还是一个闷骚男。
偶尔他说给你听几句风景,含蓄得直接。
所以,请放心,哪一天,你沉沦在烟火仍以为在云岫时,闪念而过跟他文海听贝鸣,那么即使,不再与文字共枕,徐静蕾的那朵白玫瑰静置窗台总会有时吧。
一直偏爱决绝——读木心《文学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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