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黄了,麦子收了,麦饼的芳香还在小村徜徉,枇杷渐熟,麻雀的聒噪声中,端午节悄悄走近了。
母亲的脸上漫溢着丰收的喜悦,她买来雄黄粉,搬出针线篮子,针针线线,剪剪拼拼,缝缝缀缀。蝴蝶,虎头,仙桃,菱角……一个个香包挂在孩子们的衣襟前,浓郁的香味熏软了孩子们的心房。
母亲在天井旁的小水缸中压下早就买来的一捆箬叶,称出几斤上好的糯米,汲上清冽的井水,浸泡起来。又坐在夏风穿行的廊下,细细的撕开大扇似的棕榈叶。“哦!能吃上喷香的肉粽啦!”孩子们互相传递着消息。
端午节的前一天,艾草、蒲剑已经插好,孩子们的香包或许有些脏皱,母亲捞出箬叶捆,又倒出肥胖的糯米去了清清的溪边。一张一张,正面反面,刷子轻刷,白布擦拭,于是粽叶舒展自然,青翠干净,仿佛新生。悠悠地在水中荡那淘米篮子,荡出一片涟漪,荡出一片笑声。稗草粒被漂走了,碎石子被拣掉了,颗颗白米珠圆玉润,晶莹透亮。
母亲又去了街上,挤在石板街的肉案前,千挑万选,割回带有余热的猪肉,一刀刀改成小指头粗细的长条,泡上酱油,调好味道,还会抓上一把芝麻。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母亲熬夜包粽子。
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粗壮的手灵活地拿过两片粽叶,尖头相对,两手一弯,折成盒状,腾出一只手抓过一把白米,轻撒其中,又挑起一条肉馅,长长地摆在中间,再抓过一把米,盖在上面,然后把叶子的尾部向前折回去,封闭成一个绿盒子,扯过棕榈叶的细条,前缠两下,后绕两下,有时还会用嘴拽着叶绳使上些劲,将那粽子结结实实包扎起来,往那竹篮中一扔,一个清秀玲珑的粽子诞生了!而总是在我们玩耍间,碧青青的粽子在篮中很快就挤满了。
端午节的早上,随着袅袅炊烟,熟悉而亲切的粽子香在小小的屋子里飘来漾去,一家人围坐在厨房中,剥开热乎乎的软粽,狼吞虎咽地嚼食起来。瞧,哥哥的鼻尖上粘上了米粒,小妹正咧嘴笑呢,却发现自己的发梢粘在粽叶上!而当年新嫁娘的母亲忘记加水,烧焦了一锅粽子的家庭史话就会被顽皮的孩子旧事重提,更引起一片欢笑。
这是多么难忘的一幕幕啊!
年年端午,今又端午,而母亲已长眠在那短松冈上。十年,母亲的坟上墓草青青,清冷的月色拂过母亲的坟头,一样拂过孩子的心头。长大的孩子身在异乡,母亲与故乡以及少年的回忆已紧紧融为一体。母亲的端午节啊,是他们永远的温暖!母亲啊,异乡的苇叶粽子里哪有家乡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