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爬到家门口

早上起来,二哥说螃蟹爬到门口,捡了有几十斤。

我问怎么不喊我一起捡,他说半夜冻S人 呢。

真是一大奇迹,百年未遇。

二哥家屋后是一条南北走向小河,看图片似乎比较宽阔,实际上很狭窄。

小河西岸原本绵延着几百亩芦苇滩涂,后来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池塘,承包给本村或者外地人养殖鱼虾螃蟹之类水产品,当然 ,为了提高效益,有的人家一塘多用,在河塘里同时种植莲藕。

二哥亲家昨天半夜拉肚子,去了砌在屋后河边的厕所,蹲着的时候,发现脚边有螃蟹吐着白沫噗嗤噗嗤爬动。

提起裤子,举着手电筒仔细看,厕所外河码头边,一群螃蟹在前赴后继。

更叫人惊奇的是,螃蟹居然从屋后爬到了门前水泥的马路上,这是大队人马长途跋涉的节奏啊!

喜不自禁,他赶紧打电话给我二哥,两家间隔百十米,房屋同一个走向。

就这样,两个人从屋后菜地到门前马路 ,一路捡拾螃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共拾了30多斤螃蟹,意外收获。

我起来的时候,一只没有看到。他们已经把30斤螃蟹全都装进网兜沉到河里,因为螃蟹都处在蟹苗阶段,太小,吃是见不着 ,只能慢慢养着。

真是奇观,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见过河里螃蟹爬到家门口的。

他们揣测,一个原因后河涨水,另外一个原因,河西岸养殖螃蟹的池塘网破了,螃蟹趁机四分五散,跑了出来。

我问,你们干嘛不把捡来的螃蟹还给人家?

他们两个笑我是书呆子。

河西岸几十家螃蟹养殖户,你根本不知道是哪家网破了,就是明明发现自家网破了,也没法肯定自家螃蟹是否爬出去、爬出去多少,而且,螃蟹绝大多数只在夜里出来活动,白天基本蹲伏窟窿里一动不动。

我大哥二哥,之前也承包池塘养了几年螃蟹,但就跟炒GU一样,一年赚,一年亏,算下来,总体还是亏的多,终于下定决心金盆洗手。

他们识字不多,没有能力分析螃蟹价格行情,只能人云亦云随大流。

别人在卖螃蟹,自己也跟着卖,担心此时不出手价格会更低,有的时候即便亏损也咬牙抛出 ,但说不定的是,今天抛出,蟹价明天就开始一路上涨。有时候捂在手里不出,说不定第二天螃蟹价格一路下跌,亏得鼻青脸肿。

螃蟹的价格,虽然比不得GU  市瞬息万变,但也是风云莫测。

最最叫人欲哭无泪的是,河塘里的螃蟹莫名其妙地消失。如果因为四周的圈网破损引起螃蟹流失,那是失在明处,等于说晓得疏忽在哪个地方。偏偏诡异的是,圈网完好无损,河塘的螃蟹却不剩多少,这不等于玩人吗?

可是,既然圈网看上去完好无损,怎么就发现螃蟹不剩多少了呢?那就在出塘的时候,也就是清塘,河塘抽干水,准备把所有的螃蟹捉上来卖出去,才发现河塘空空如也。

我大哥二哥都遭遇过这种情况,牛脾气的二哥咽不下这口气,红着眼睛在河塘里一寸一寸锹刨 手扒,挖地三尺,几乎把河塘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几只螃蟹。

围观的一帮村民找不到原因 ,只能推测螃蟹通过在塘底钻洞,相当挖通一条隧道,爬去了河里,最终跑得无影无踪。

自此,我家两个哥哥不再承包池塘养螃蟹,不要钱没赚到,先把老命送走。

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喜欢在芦苇荡放养一趟鸭子,做个无冕之王。

然而,有一年鸭群得了瘟疫,S了一大半。又有一年,一场暴风雨突如其来,打得鸭子S的S、伤的伤、跑的跑、散的散,最后所剩无几。

痛定思痛,父亲决定养螃蟹,母亲坚决不同意,看人吃豆腐牙快,从来没有养过螃蟹,凭什么就你能赚钱?但又拗不过父亲,买鸭子的外债还没有还清,母亲又借了新的外债交到了父亲手中。

投入少,父亲一共豢养了大概二百来斤螃蟹。

吃螃蟹的季节到来,父亲起初卖了50斤,第二天螃蟹价格上涨,父亲开始抱怨母亲,就是母亲絮絮叨叨,整天催促卖螃蟹,他才少卖了一百元。那个年代,一百元不是小钱。

螃蟹价格还在涨,母亲又嘀嘀咕咕催促卖螃蟹,父亲要么充耳不闻,要么吼母亲。

螃蟹价格上涨的时候螃蟹没卖,螃蟹价格下跌的时候还指望价格上涨,再三犹豫与踌躇,螃蟹价格一路下跌,以至于没人敢收购螃蟹。

时机已经丧失,这下,母亲骂个不停,父亲理亏,一声不吱,要在以往,父亲早就上手打母亲了。

父亲不是不心疼钱,急得坐立不安,饭也吃不下,母亲反而不敢抱怨了,生怕把父亲逼出个三长两短。

我的父亲,他不相信,螃蟹真就成了豆腐渣臭狗屎?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人,做出一个大胆决定:去上海卖螃蟹!

母亲竭力阻拦 ,螃蟹卖不掉拉倒,自家人吃进肚里。

因为母亲实在不放心,父亲连县城都没有去过,何况偌大的上海?

可是,父亲脾气上来,没有人拦得住,人S都不怕。他要来村里在上海打工的联系地址,就这样背着箩筐,一身孤勇去了上海。

四十年前,没有电话,人海茫茫,人潮汹涌,两眼一抹黑 ,父亲不识字,不会讲普通话,听不懂上海话。二十多天之后,父亲蓬头垢面,野人一样回到家里。

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口袋里掏出破破烂烂的纸币和钢镚,交到母亲手里。

至于,他这一趟来去,走了多少路、流了多少汗、坐了多少车、问了多少人、挨了多少骂、吃了多少苦,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父亲原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自此,不再提一句养螃蟹 。

我那会儿在读初中,没有想得起来问父亲他这一生唯一一次去上海的经历。

现在,父亲年近百岁,记不得什么了,过往的经历早就化作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父亲这一次经历,对于我永远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秘密。

未来有一天,我若有能力,只能通过小说虚构的笔法去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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