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志下班,见小区门口卖螃蟹,拎回家六只。
腿粗、个头大、样貌清秀,乖乖,这个螃蟹不丑,有三四两一只,很贵的吧?庸俗乏味的人,任何时候第一关心钱多钱少。
老同志笑嘻嘻,小眼眯成一条缝,故弄玄虚:你猜猜!
多少钱一斤?快说!我最不喜欢弯弯绕绕。
三公三母,20元一只!
我哇啦一声,就差惊掉下巴。
太便宜了。
想当初,国庆期间,我去专卖店,二两欠一些,都卖到150元一斤了,虽说现在价格下降,也至于白送吧!?
老同志生怕我把眼珠瞪出来 ,赶紧解释,因为掉了个把只腿,就便宜处理,卖主说不影响口味,吃了就知道好。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他很少买处理降价的货物,一来怕麻烦,不愿意花费时间排队,二来对处理品质量没信心,货物不好可以扔掉,食品吃坏肚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这个人不但自己不买,还竭力阻止我这么做。
想不到他自己首先言而无信了。
他继续解释,那个老人经常在门口摆摊,买主又大多是小区居民,如果螃蟹质量不好,他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吗?
话说得没错,但质量究竟如何,还得吃到嘴才算数。
上笼清蒸,一会儿功夫,特有的腥香扑鼻而来。
老同志迫不及待地搛过来一只,让我先尝尝鲜,以证明他没有做错。
蟹肉扎实饱满,味道鲜美清新,还真是不错。
我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因为自小到大经常吃螃蟹,而且本地和外地螃蟹些微的差别我都能品尝出来。
说实话,螃蟹价格不低,居家过日子,我们平常是舍不得吃三两以上的螃蟹的,因而,可以说,眼前这大规格的螃蟹让我俩吃得酣畅淋漓,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我大概四五岁,一家人还住在村东头小街。
母亲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清早临下地之前,时常给我一些纸币,叮嘱我在太阳出来后去小街买一串螃蟹回来,因为等她收工回来,小街集市早就散了。
有螃蟹吃,我是高兴的,等不及地蹦哒到小街。
草绳捆扎的螃蟹,不分公母与大小,十只一串,价钱是五毛。
母亲用刷子象征性地刷两下,就放到锅里和着黑酱红烧。
那时的河水特别清冽,父亲常说河里生河里长,干净着呢!
一个人一只红彤彤的螃蟹,吃干抹净之后,我还会用黑褐色的螃蟹汁泡饭吃,那个味道鲜美,不亚于螃蟹肉,每每吃得满脸冒油冒汗。
如果哪天父亲得空,他就会去小街拎回家两串三串螃蟹回家,说让侠子(孩子)们吃个够,母亲就朝他翻白眼,抱怨父亲不会过日子,一顿午饭就花去一元五毛钱 ,就是大富翁也被吃穷不可。
父亲知道母亲节俭,就狠狠地甩她一句:没底呢,一天到晚死嘘(夸张)!
想想看,一顿二三十只螃蟹,每个人两三只,有时父母还省给我们,那该是多么奢华的午饭!我们每每吃得走不动路,因为那粗粮糁子饭浸泡了螃蟹汁之后,只会吃得更多。
吃螃蟹的村民越来越多,于是,螃蟹价格上涨,变成八只一串,价钱仍然是五毛。
等到一串只有五只的时候,母亲直接嚷嚷,不得了了,什尼人吃得起啊,五只螃蟹居然卖到五角钱,就差抢钱了。
母亲说归说,还是隔三差五地让我去小街拎一串螃蟹回来,因为挡不住我们喜欢,但因为只有五只,刚好紧我们兄妹五人,父母是没有份的,他们只能沾沾螃蟹汁。
等螃蟹涨到一串一元的时候,母亲就真舍不得买了,于是,父亲和二哥就去芦苇荡、小河边、沟渠旁以及水稻田里捉螃蟹。
父亲和二哥都能吃苦,所以,螃蟹时常成为餐桌美味。
有时候,母亲要拿去小街卖钱贴补家用,父亲便会吼她,一天到晚省(节省)不死!
母亲转过头不再坚持,她只是说说而已,因为餐桌上我们吃螃蟹那个满足与欢脱的样子,常常让母亲不自觉地扯开嘴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