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多年前,天空连续好多天都是这么昏暗异常,整个乌云黑压压的盘在头顶,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爹,这趟斗子走完,您真的决定金盆洗手?” 只见一位少年面色凝重的望着着身边的老者,这少年青发褐眼,一身黑色长衫,个头不高,却显得挺拔异常,那左边脸颊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很是显眼,一对剑眉目光似电,散发出与他稚嫩脸庞截然不同的老成气息。
老爹习惯性的拍了拍小金燕厚实的肩膀,微微一笑,自己老来无子,虽然眼前这个儿子是他当年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但他却是当亲生儿子一般,不但将一身本领悉数传给了他,还打算待自己金盆洗手之后将金鳞络星门掌门手印传授给他。
一个月前,孙麻子亲自登门来访,说是得了个宝贝,自己怎么看都觉得不一般,却又看不出个鸟来,听闻老爹见多识广,所以就拿来让老爹给瞧瞧。小金燕接过那东西,只见那是一个木盒,顶上用黑色绸缎盖着,从质量上判断里头应该是块金属材质的东西。小金燕双手捧上,送到了老爹面前,老爹轻咳一声,抖了抖袖子,慢慢揭开了黑色绸子,那是一面黄色板块,材质像是铜质,正常书本那么大,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怪异的文字,反手一看,另一面刻的是一只大鹏雕。老爹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仔细端详半天,喃喃道:‘’这是梵文,记载的大概是一个王妃的生平!从内容跟材质上看,应该是唐代太宗年间的东西。‘’ 待到老爹细看那大鹏金雕图时,他却怔了一下,面色凝重了起来,只见那大鹏金雕栩栩如生,毛发细致,振翅欲飞,嘴前有一颗火焰宝珠,上面用银汁浸刻着一行梵文。老爹摸着那块梵文沉思了很久,突然间,一颗颗豆大的汗水从老爹额头上蹦了出来:‘’玉面飞龙!‘’ 只见他双手青筋暴起,重重握着铜板,冲着张麻子说:‘’这趟买卖咱们做了!‘’ 小金燕心中纳闷,金鳞络星门从来不跟官兵合作过,但这次老爹却同意了走这趟买卖,看他这神色,怕是这块板子大有来历。
“恩,不错!做完这趟买卖,老爹我也就到了该享清福的时候了,人么!始终得有个念想!咱们这行当,能得个善终的不多,不过你放心,有爹爹背后给你震山,不出一年,定然让你顺利接手大小事务!”老爹笑着回道。
“爹,这趟斗子,咱们可是做足了文章!摸金校尉与土夫子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况且还有道上那几个怪人,您时常让我背诵门规,其中一条便是不得与官兵为伍,可您这次.......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小金燕面色凝重。
老爹怔了一下,他的眼神是放空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
‘’金麟络星,脉成八晶,搬山卸岭,发丘定心,摸金寻龙,土夫开金,五星连珠,亡者送灵!‘’他从来没敢忘记师傅的教诲,老爹意味深长的道:“咱们络星门,之所以能到现在,取的是百家所长,张罗这些有手段的人来盗取大墓,只求精不求多,靠的是串金虫子的手段,你记住了,每一个人,他们的目的都不一样!有些为财,有些为色,撇开他们的禁忌不说,只要能让他们找到一个共同利益,就可以撮合他们过来!”
小金燕眉头一皱:“可要是拿不住他们呢?”
老爹叹了口气:“你还年轻,涉世不深!机关暗器,僵尸粽子,妖魔鬼怪,这些咱都不怕!人心却是最可怕的东西!” 他看着军队前面的孙麻子,喃喃道:“拿不住,便麻烦了……”
这孙麻子大号孙世军,小的时候过得天花,留下一脸麻子,此人做过土匪,心狠手辣,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当了兵,竟混到了一军军长,确实也让人啧啧称奇!这趟买卖,便是他起的路子,经过老爹几天的推敲,通过伏羲六十四卦重新验算了笔画构成,将那大鹏图案再绘出来竟然真就是一张墓葬位置图,而且此墓开山而作,寻常王侯定然是没有人力财力做到,这里头定是一位大人物!江湖人都知道,小打小闹,随便找几个看风水找墓穴的就行,可这大斗,防盗措施严密,真就是找到准确位置,也要大费周章,况且机关暗器诡异凶狠,单凭一方实力,很难拿下,所以遇着自己把不准的,难下的墓,便会找这金陵络星门。金麟络星,脉成八晶,凝聚众精,看家本事便是串金虫子,但凡络星门插手的买卖,十成八九,不但自己实力雄厚,人脉广泛,就是摸出来的明器也是分配有方。不过各行有各行的手段、规矩,大多互不干涉,确实也有很多不对路子的,要撮合在一起,还是得费些周章。
这趟买卖,自从老爹下心起,便与小金燕马不停蹄走了半把个月,加上曾经做过几趟大买卖的金虫子,也算是聚齐了个把好手!
二月有余,这日,天空黑云层层难散,金鳞络星门这帮人加上孙麻子的部队,也有几千号人马了,这批人都是白日安营扎寨,晚上行军,按老爹的话来说,尽量走的都是生路小道,现逢乱世,队伍太庞大,目标明显,惊动了别的势力就不好收拾了,干这行,一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二来引出一对见财起心的军事力量,也是麻烦,所以战略上还是要低调行事。按照地图上提供的信息,一行人马走了数十日,从陕西进秦岭,穿过了几条山谷,步行了有十几天,这孙麻子根据老爹绘制的地图标记一路派兵到山民家里打探问路,知道路的便押着带路,不知道当场枪毙,然后一把火连人带屋烧的干干净净。
众人面色凝重,王世龙一脸愁云,向老爹使了个眼色:“此人弑杀,先生还是应该有所防备!”这王世龙身材中等,一身青衫,头戴一顶鹿皮帽,有些微胖,留着一条八撇胡子,他向来以摸金校尉自居,有史书记载,东汉末年的三国时期,曹操曾经为了弥补军饷的不足,设立了摸金校尉这一军衔,摸金中郎将便是这一干摸金校尉的头领,当时由一个名叫左虚仁的瘸子担任,此人精通易术玄方,四象八卦,寻龙定穴之术,所到之处,但凡被他瞧上一眼便知此处有无大墓。掐指之间便能方出墓道位置,江湖人称“赤脚谛听”,曹操本人的七十二处疑冢便是请此人观星测日算出的,据说曹操曾密令曹丕,算出疑冢后便将此人诛杀,可江湖又有左虚仁假死逃生一说。虽说不知真假,可王世龙的这套寻龙定穴的手段还是很得老爹欣赏。
“官匪都是这作风,既然敢接他的买卖,我自然也有办法对付他,老弟不必太过担忧!”老爹微微笑道。
人群里又传来几声干笑,此人肩膀巨宽,腰身却细长无比,上身枯瘦,下身却是肌肉强筋粗壮,一身湖南湘西打扮,说话间但见满嘴口齿没剩下几颗:“嘿嘿,我说摸金官儿?这龙脉你可是看了快一天了!你到是行不行啊?要不我替你翻翻你祖宗的小本子?噢,对了!是叫什么寻龙诀吧?还是寻鸟诀?”说罢,一干土夫子捧腹大笑。
王世龙脸上难看,怒骂起来:“土狗们,你倒是用你那狗鼻子闻闻,找找这墓穴位置?少他娘的跟爷在这显摆!”
众土夫子脸色一黑,叫骂起来。
老爹大声笑道:“哈哈,沙千留!自讨没趣了吧?大家出来做买卖,图个顺祥吉利,给老夫个薄面,和气生财?”
沙千留摸着手中的折刃,两眼放着寒光,对王世龙道:“看着拓老先生的面子,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了!哼哼,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王世龙气不打一处来,一摸腰间王八盒子,刚欲发作,瞧见老爹冲他使了个眼色,便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冷哼一声,向山顶去了。
孙麻子慢慢走了过来,嘿嘿笑道:“拓老先生! 您说这贼婆子还真他娘狡猾的,您这一干人手,竟然几日摸不着这墓穴位置!妈的,别让老子找着她,找着了不但摸了她的宝贝,还要把她扒个精光,曝尸三日!‘’一群官兵面露猥琐之色,捧腹大笑起来。
老爹顺了顺胡须笑道:“这隋唐大墓,开山而作,图上只是指向这秦岭宝器山,具体位置却也不知,这一路过来,宝器山位于陕川交界,要想寻道这具体位置,还是得费些功夫,司令莫急,咱们这行当,说一千道一万,最难的就在这分金定穴上,想那江湖上各个好手为了找准墓穴,掩人耳目,就是在这旁边建庙盖房,住个一年半载的也不少见。不过这宝器山,山势不大,咱们这些人也是行中好手,相信很快就有眉目!”
听了老爹这话,孙麻子拍手叫好,站在石墩上朝天上放了两枪,吼道:“弟兄们给老子加油了,找到墓穴,每人赏十块大洋!挖了宝器,老子给你们找些女人好好伺候!”
沙千留暗笑一声,回头冲众土夫子喊道:“老七,老八!亮家伙,给大帅瞧瞧咱的本事!”
只见他们解开牛皮背囊,卸下一堆管制工具,就地组装起来,一会功夫,卷土螺旋铲便装了起来,这铲子乃是长沙土夫子一门秘制,由公母两套部件构成,每节长六十公分,其间以铁链相连,公铲下挖,母铲掏土, 一铲下去一直打到十多米,又快又准!效率比普通的洛阳铲不知强多少倍,只见一干土夫子们掏出土来放在鼻口一闻,几个腾挪变往其他地方去了。
老爹面露得意之色,对小金燕道:“长沙这群人,看着不起眼,手段确实厉害,土夫子与摸金校尉不同,一铲下去带出来木屑,朱砂,坑灰这些个东西,根据土质特点,用便能用铲子‘方’出墓穴形状,用这些东西来推测出墓的年代、道口位置等等。任何朝代墓内的物品摆放都有其规律。一看形状是汉墓,东汉还是西汉 ?脑袋里就有个‘图’了,棺椁位置、陪葬的物品中器在哪里、金属器皿在哪里、两边的耳室里都会有什么……等等,心里便会有数!”
小金燕心里暗道:“这沙千留果然有些手段!”
老爹又道:“这隋唐墓穴,墓主多半会修疑道,况且这九辐九券墓顶,厚达两米多,砖间以石灰加融铁浇灌封死,异常坚固!且不说储水积沙,机弩飞箭、伏火毒烟这些个暗器,光是进去就难如登天,咱们要是不来,任凭这孙麻子随便玩,估计他也只剩下用炸药的份了,炸毁了墓穴事小,要是爆炸激起了山崩,谁也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