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告破,皇上很是高兴,特意问陆绎想要什么赏赐。却不料陆绎只请皇上准自己一个月假,好陪自家夫人临盆。
对此皇上称赞陆绎确实是一位好丈夫,当即允诺。
在世人看来,当朝锦衣卫佥事陆绎仕途无忧、家庭美满,真可称得上是幸福之人。
只有陆绎知道,这一切来的有多么不容易。
像这样安稳平淡的日子,对世人来说或许是平常而已,可对陆绎来说,这样的日子却是求之不得。
从宫里出来后,陆绎快马加鞭赶回陆府。
距离今夏临盆不过一个月了。
最近,今夏肚子上的妊娠纹越发严重,张牙舞爪地蜿蜒在肚子上,乍一看很是骇人。小腿也开始水肿。望着镜子里身材走形的自己,今夏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这段时间她总是会胡思乱想。看着肚子上不漂亮的妊娠纹,严重的时候甚至都会讨厌自己;甚至看着陆绎的时候都会很烦,因为他要让自己受这么大的一遭罪,真是讨厌。
可下一秒,她又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认为自己疯了。
其实这都是正常的。她还特意向上官曦请教过。当时她信心满满,保证自己不会受影响。
可当这些问题真落到自己身上,才发现真不是个滋味。
那一日天刚蒙蒙亮,今夏好不容易才睡了一个时辰,又被娃娃踢醒了。
积攒了那么久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情绪失控的今夏愣是把身旁的陆绎给捶醒,一边哭一边打陆绎胸口。
老实说,陆绎醒来那一刻是懵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夏的力气很大,捶在他胸口上隐隐作痛。
“好烦啊,好讨厌啊!”
今夏又哭又喊。
“今夏,你怎么了?”陆绎把今夏拥进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头,小心翼翼地问她。
待在陆绎的怀里,今夏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抽噎着说:“不知道,就是好烦啊。”
陆绎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说:“好了,我在,没事。”
他想起来杨岳曾经特意给他开过小灶,说女人怀着孩子的时候心情会特别不稳定,这个时候做男人的可千万不能不顾,而是要小心平复她的情绪。
“今夏?”
“啊?”
“我们出去坐坐吧。”
陆绎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小心翼翼地把今夏扶起来,给她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现在露水正浓,很容易受凉。
推开房门,扑面的晨雾一下子吹跑了瞌睡的懒虫。二人走到后院,陆绎拿条毯子铺在他为今夏修的秋千上,二人坐下。
陆绎将今夏揽在怀里。
秋千慢慢地晃着,陆绎和今夏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良久,陆绎轻轻唤到:
“今夏。”
“嗯。”
“对不起。”
今夏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陆绎轻吻了她的额头。
“让你受这么大罪,可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明知道这段时间特殊,我却总是忙于公务,疏于对你的照顾。”
“我总是手忙脚乱,总是察觉不到你的不快乐。”
“明明……”
“我知道,我不怨你。能为你生个娃娃,我很开心。”
“以前,我对自己的仪表并不在意。我只是个小捕快,风里来雨里去,贵重衣服穿不得。可是现在我是陆夫人,不能丢了你的脸。”
“所以我会害怕,怕现在这样臃肿的我会让你丢掉颜面。”
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日夜里,今夏就这样胡思乱想。
她是前朝首辅的孙女没错,可世人并不知晓。人们知道的只是堂堂锦衣卫佥事娶了个小捕快。
这其中的地位悬殊,人人心里都清楚。
总会有小人在背后恶意揣测,甚至认为今夏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这些传闻今夏知道,她却不想让陆绎知道。
这些流言蜚语都给了她莫大的压力。
她开始注重打扮,甚至在脸上略施粉黛——她不说,陆绎也只当她是一时兴起。
可肚子上的妊娠纹,变样的身材,无疑是从另一面在打击着今夏。
她恐惧,害怕,怕拖了陆绎的后腿。
这些陆绎都不知道。她也不打算说。
今夏感觉到陆绎身体一僵。
接着,陆绎一脸严肃地站起来,面对着她:
“今夏,我不希望你把自己当成是锦衣卫佥事陆绎的夫人,是人尽皆知的陆袁氏。”
“你只是一个名叫陆绎的男人的妻子。”
他走上前来,单膝跪下,握住今夏的手:
“我只希望我的今夏,能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天边,一束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向人间。
陆绎的眼里闪着微光。
今夏看着他,心中的乌云霎时就消散了。
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和小爷我有什么关系呢!小爷就是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活的自由自在!
去一边的礼仪规矩,去他的三从四德!
小爷可是袁今夏啊,什么时候别人的闲言碎语还碍着自己了!
再说了——
“陆绎,你是我袁今夏的男人。”
什么下作手段,什么狐狸精,统统滚到一边去!这个叫陆绎的男人,是我袁今夏的,也只能是我袁今夏的!
“陆绎,我饿了。我们去吃小笼包好不好?”
这一次,陆绎点了点头:“好。”
看到今夏恢复活力的样子,陆绎也很高兴。
牵着手走在青石板路上,来往的都是早起搬货的伙夫、准备食材的厨子、还有上山干活的农民。
小笼包铺里,今夏吃的不亦乐乎。
“夫君?你怎么不吃呀?”
今夏嘴里塞满了包子,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吃吧。日后你若是有想吃的,我带你去。”
“真的?”
“嗯。”
“逸酒楼的红烧猪蹄,城东家的绿豆糕,王老二的糖人,还有好多好多,这些我都可以吃啦?”
“可以。不能吃太多。”
“太好啦!”
这是陆绎自我检讨后的决定。看着今夏灿烂的笑,陆绎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自家夫人的脾气秉性还了解的不够透彻,但有一点陆绎是很明确的:
对于今夏,没有什么是吃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来两顿。
临盆前的这一个月,今夏胃口甚好。京城里的小二都和陆府的王小令混熟了,隔三差五就要从自己店里打包。
距离预定临盆期还有三天的早上,今夏正准备起床去吃李豆腐家的豆花。刚坐下喝了没几口,肚子就开始疼开了。
今夏也是心大,只当做是小银子又踢腾,愣是忍着痛又喝了几口。
可接着疼痛开始加剧,转为阵痛,今夏一个抬头,竟是非常淡定地对陆绎说:
“羊水破了。”
这一个月来上官曦常常带着虎子和杨杨来府上玩,今夏趁机请教了上官曦。从最开始的身体反应到生产时该怎么用力,今夏按上官曦的话在心里反反复复排练了好多次。真要临盆时才一点也不慌,反倒很是高兴。
除了终于可以“卸货”喜悦,这其中还夹杂着能够验收学习成果的兴奋。
相比今夏的淡定,陆绎却是啪的放下碗筷,到门前去吩咐仆子请接生婆,又倒回头来围着今夏转了转去,不知道干嘛。
这是今夏第一次见陆绎这么慌张的样子。
严格来讲,这是陆绎第二次为今夏着急到手忙脚乱。第一次,是五年前在枫林坳寻今夏的时候。
还是今夏揪住陆绎的衣角,一脸的哭笑不得:“扶我到床上去吧。”
接生婆来了之后,陆绎就被请出去,只让他在门外等候。
袁母听赶来报信的陆家仆子传的消息,来不及收拾就开始往陆府赶。
大杨也知道了,他先让上官曦带着杨杨和虎子过去,自己等虎子他爷爷当值回来一起过去。
从屋里传出今夏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今夏每喊一声,陆绎的心就被揪起来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传出了一阵啼哭声。陆绎悬着的心刚刚放下来,正准备推门而入,今夏的叫喊声再度响起!
等会儿,为什么……
接着,屋里传出了第二阵啼哭声。这一次的声音与第一次明显不同,声音更加尖细,并且小声。
“陆大人!”
转过身来,是袁母到了。
袁母只看着陆绎呆呆的样子,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陆大人,你怎么了?”
“今夏,她……”
话音未落,房门打开,接生婆出来给陆绎道喜:
“恭喜陆大人,贺喜陆大人!”
袁母急切问道:“男孩女孩?”
那接生婆笑眯眯到:“哥哥妹妹,好一个‘好’啊!”
陆绎实在等不及,绕过接生婆进了屋,却没有去看孩子,而是径直走到今夏身旁,握住她的手,满眼的心疼。
今夏脸色惨白,看着跑进来的陆绎,苦笑道:
“不去看看你的孩子吗?”
“今夏,你怎么怀了两个啊。”
今夏愣了愣,陆大人这是紧张到糊涂了吧,这是个什么问题啊?
“我哪知道啊……只是觉得比上官姐姐的大一些,没想着是两个啊。”
“陆绎……我挺过来了。”
说完,今夏就合上了眼睛。
“今夏!”
“别吵,累了,让她休息会儿。”
袁母进门来,嗔怪他道。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第一次见进来不是看孩子,而是看自己女人的男人。
袁母心里自然高兴,可又为这位新手爸爸的“偏心”感到不满。
她可以预料到往后的日子,大抵是哥哥妹妹玩一起,陆绎今夏你侬我侬。
怎么突然感觉这俩孩子有一丢丢可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