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她发微信:
“想你了,姐。还好吗?”
两分钟后回复:“还好。你也挺好吧?”
我告诉她前几天又去北京复查,住的是大病房,35床,她曾经的床位。然后又告诉她我的复查结果还算不错,除了一个5毫米的肺结节快一年了不增不减,其他指标还都正常。她告诉我她也有肺结节,新冠肺炎的后遗症。
她叫展庆莲,山东人。2022年11月22号,北京世纪坛医院九楼乳腺科同一间病房里,我们俩一前一后,都经历了平生最痛苦的手术。我的分期早,但分型不太好;她是最好的分型,可惜发现的有点晚,淋巴结已经转移了八个。
她在老家经营了一个养牛场,几年前丈夫喝酒导致脑出血,治疗后双腿瘫痪不能自理,偌大一个养牛场里里外外都丢给了展姐。日夜操劳的代价是:身体亮起了红灯。
展姐很瘦,几乎可以说是瘦骨嶙峋。她清瘦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清澈。那是一双平和的、友善的眼睛,也是一双淡定而从容的眼睛。我们同一天手术,从手术室回到病房我们都很孱弱。展姐因清扫了淋巴痛苦尤甚,但跟她相比,我太怂了。
我被猝然降临的灾难击垮了一切:我所有的希望、期待和信念都毁于一旦,甚至全盘否定了48年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付出的所有艰辛努力热诚和善意……潜意识里,我认定我之所以生病完全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所致。内心深处的病耻感似毒蛇一般日夜撕咬着我的意识,我告诉自己,也许是前世造孽太多才得上天如初惩罚,既如此,生有何恋,死又何惧!
展姐与我临床。那些天,每每情绪低落到极致时我便会喋喋不休地跟她倾诉内心的苦闷。她很耐心地倾听并着急地劝我千万想开点儿。
“我们的生命已经不单单属于自己,想想亲人吧……”
“这个病不那么可怕,我婆家嫂子就是这个病,已经康复十几年了……”
“我们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你的儿子还没结婚……”
记忆中,那段日子是一条漆黑的隧道,伸手不见五指;展姐的那些话犹如黑夜里的几盏灯,给了我方向和力量!
……
今天是6月18号,再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将迎来术后两年的纪念日。祈愿我们都平平安安,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