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初中的时候,乡下没办法上。母亲为了我的学业,不惜孟母三迁,举家搬至曲江。这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城镇,他的占地面积有85平方公里,人口只有5.8万人左右。但却给了我初中三年以至于到现在都难以忘怀的记忆。不管我将来身处何方,我都会时常念及它。
曲江有一条街。人们平时逛街也主要就是去逛这条街,只是这条街也没个名字。所以人们相约也只能说“上街可(去)”。这条街很长,估摸着有几百米,大致分为三部分:首先是两旁林立的各种专卖店,然后就是入口处的水果摊和小吃摊,估计有十几家都不止。街的深处就是菜场了,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因此总是人满为患的就是菜场了。街的两旁都挤满了人,有站着的,有蹲着的,还有搬个小凳子坐着的。中间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过道,用来供行人挑选货物。密密麻麻的人潮涌动着,就像潮水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专卖店都是一些当地的居民开的,用自己的房子做的店面。房子虽然有些老旧,但他们的生意其实不错,尤其是那些药物,文具和家电五金的专卖店。最为受欢迎的当属“驼子店”了,其实它一开始是叫光明五金文具店的,只是老板是个驼子,所以人们就叫它“驼子店”了,但这的确不是件好事。驼子店里什么都有,以至于很多人有一种错觉,就是家里缺什么就去驼子店,肯定会有所收获的。我从小就喜欢看书,母亲也一直对我望子成龙,要不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孟母三迁了。只可惜每次我拿钱去驼子店买的书,全都是些《恐龙世界》《歇后语大全》《三国演义》之类的课外书,对学习毫无益处不说,还常常使我废寝忘食。有时候晚上家里都熄灯了,但我的被窝里还是灯火通明的,那是我拿个小手电躲在被窝里看呢。我想,我现在的近视应该就是那时落下的。
水果摊是生意还不错的,这得益于很多老板会拿个大喇叭放广播。一般听得最多的就是“梨子,好甜的梨子”,“橘子,十块钱六斤,五块钱三斤”。他们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激情,就像在唱歌一样。人分三六九等,水果自然也一样。有新鲜的,有前几天的,有烂的,有不好看的。质量不一样,价格自然也不同。越新鲜越好看的当然越贵,这是城里人才会买的,那些不好看不新鲜甚至是烂的水果也只有乡下人才会买。
小吃摊前,常常能看到许多小孩子站在推车前,他们大部分都是买一根火腿肠或者热狗吃。因为那时候的我们都没有什么零花钱,爸妈也不准许去买这种垃圾食品吃,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思想啊。只有那些年轻人才敢坐在那里吃,点一大堆油炸或者烧烤,有的人还会喝饮料和啤酒。我那时是做梦都想着自己也坐在小吃摊的桌子旁,左手一串韭菜,右手一根热狗,一瓶插着一根吸管的可乐正冒着气泡。
买菜是大部分人上街的主要原因,再顺带着买点日用品或者水果,便不虚此行了。菜场就像一块蛋糕一样,被人切成了几块:鸡鸭冷冻的这是一块,猪肉牛肉这是一块,鱼虾黄鳝这是一块,活鸡家鸽这是一块,鸭脖卤味这是一块,萝卜蔬菜这是一块,香菇干货这是一块,鸡精酱油这又是一块。可见菜场的占地面积是最大的,但依旧显得特别的拥挤。人们肩膀擦着肩膀,脚踩着脚,缓慢的移动着。卖菜的大爷大妈们也不叫喊着,只是有人在面前驻足时,才会问道:白菜要不,自家种的,没打农药的。买菜的人便会蹲下来,每一把菜都拿起来看看,捏一捏。看中了之后还要再讨价还价一下,有时候只是为了那一两毛钱。
有一段时间,我父母工作很忙,长时间不会回家。买菜做饭的重任便落在了我的身上,菜场就成了我非去不可的地方了。一来二往,我跟很多卖菜的大妈便熟识起来,尤其是卖鸡腿的张姨,我第一次去买鸡腿时,指着一只鸭腿就问:“阿姨,这鸡腿怎么卖?”逗得周围的人直笑:“小孩子,这是鸭腿哦,那才是鸡腿。”张姨爽朗的为我开脱道:人家还这么小,怎么能认识呢。会出来买菜,就已经很懂事了。我家的女儿到跟他差不多年纪大,跟这孩子倒是挺配的。我的脸一下就红了,付完钱之后就“落荒而逃”了。就这样一回生二回熟,很多人都不会说见我是个小孩就框我,甚至很多人都会给我方便。
只是因为读书的缘故,我离开了生活了三年的曲江,去了更加繁华的城市。灯红酒绿,霓虹歌舞,这是我曾经向往的生活,只是真正体会到了之后才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值得追求的。也许我的骨子里就是喜欢那种热闹中带着祥和,争吵中带着快乐的地方吧。一想,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曲江了,很久没有去那条街了,这么多年了,想必它也老了吧。
再次故地重游,难免感慨万千。所到之处已经面目全非,镇上的原先坑坑洼洼的马路换成了柏油马路。原先连公告牌都没有的公交站台,都建起了几座凉亭,以供等公交车的人们休息。老街亦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只剩一条宽阔的马路了,两旁的店铺还在,只是那些小吃摊,水果摊,卖菜的都不见了。空空荡荡的街道,只有几个人熙熙攘攘的走着。我拦住一个大叔问道:“大叔啊,这里以前那么热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清啊”。“小伙子啊,你是在外面待久了吧,现在建设文明城市,这里的人都搬到前面那座大型菜市场了。”说完,大叔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不想寻过去看那座装修肯定精美,摆放肯定整齐有序的菜市场。我只知道,以前的那条拥挤,吵闹的老街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回到家,内心却久久不能平复,拿起笔写下这篇文章,可是内心却更加的悲伤。李煜亡国后写到:“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想来跟我此时的感受是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