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个人,一座城市

2015年9月,我从地处西北的金城兰州出发,途经西安,穿过莽莽秦岭,在一场始料未及的绵绵秋雨中抵达位于西南的山城重庆。远在重庆的师兄曾说过,雨是这个城市秋冬两季的常态,习惯了就好。于是,从2015年9月到2016年12月,一年两个月时间里,我在这个湿润的城市里淋过许多次雨。

也许有人要问了,既然知道雨是山城的常态,那为啥子不打伞呢?对啊,为啥子不打伞呢?也许就像郑教授说的那样,重庆的雨分两种,一种是雨大得打伞也没什么用,另一种是细雨蒙蒙用不着打伞。

我常常忘记带伞,可这座陌生城市的天空不会因为有人忘记带伞而晴空万里。

生命的前二十六年时光,我的足迹从未到达过秦岭以南;生命的前二十六年时光,从未见过长江,故而,这是一次预谋已久的行程。挥手告别兰州的晦暗时光,我说我要过一种新的生活,然后我在一个气候、文化习俗、生活习惯完全不同于故乡的城市开始了一段全新的生活;我说我一直都喜欢猫,我要收养一只猫,后来我就在临时住所里收养了一只调皮可爱粘人的白猫,很多个宁静的夜晚,我和一只白猫对着如水的月光思考人生。

桃夭

初到山城,在轻轨3号线换乘2号线的地方,我看见一江绿水在烟雨朦胧的天光下缓缓流淌,我问师兄这就是长江吗?师兄说,这是嘉陵江,长江在另一个方向。心生好奇,我询问度娘后得知,嘉陵江,长江上游支流,因流经陕西凤县东北嘉陵谷而得名,干流流经陕西省、甘肃省、四川省、重庆市,在重庆市朝天门汇入长江。眼前的嘉陵江温婉、宁静,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缓缓流淌,如同一个身着轻纱的文静女子,突然很想看一下这样宁静的嘉陵江汇入气势磅礴的长江是怎样一种情景。这一想法在心里装了很久,一直到2016年端午,我才和腰带结伴来到重庆朝天门码头,在江边湿润的微风中,我终于见到了人们口中描述的美丽景象。一江绿水从远方缓缓走来,乖巧羞涩地投入滚滚而来的长江的怀抱,两江汇合处,一边是黄色的长江,另一边是绿色的嘉陵江,中间是一条细细弯弯的分界线。如同千里赴约的情侣,从远方辗转而来,终得以相见,又少不得娇羞含蓄,不愿马上就交融到一起。

朝天门码头

在重庆吃的第一顿火锅,留给我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太麻、太辣,吃一口舌尖火辣辣地疼,于是我就吃一口菜,灌一口啤酒。最后,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一时半会还找不到洗手间,只能憋着尿艰难地往回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趁着夜色茫茫钻进重医,在一个僻静无人之处悄悄地解决了。后来吃的次数多了,大概是舌尖味蕾习惯了重庆火锅的麻辣,越吃越香,越吃越喜欢,若是多日不吃火锅,吃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在重庆会有那么多的火锅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热爱火锅。秘书给我说,在烈日炎炎的夏日,吃着火辣辣的火锅,那种大汗淋漓的感觉实在太美妙;我给她说,吃惯了重庆的火锅,其他地方的火锅都成了凑合。

除了火锅,还有两样能勾起我食欲的美食,那就是烤鱼和酸辣粉。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两江交汇的重庆,少不了鲜美肥嫩的鱼,一年下来,吃得不少,遗憾的是没机会去江边钓次鱼。在瓷器口我见过手工酸辣粉制作过程,味道大同小异,要说最好吃的,还是解放碑那里的一家店。

说起瓷器口,那是我在重庆这一年去过的第一个景点。那是深秋里的一个周末,我和老周结伴同行,游客格外多,小吃店前、卖纪念品的商铺里挤满了人。走在青石铺成的小街上,老周说,这个地方,一半是生活,一半是情怀,绝大多数人的时间消磨在琐碎的生活中,只有少数人拥有杀死庸碌的情怀。所以那些小吃店前挤满了人,而那些放着民谣装点精致的酒馆里却没多少人。那天,我在一家酒吧门前,听着《南山南》,反复念叨着一句,“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大梦初醒荒唐了一生”。

磁器口古镇

猴说,中国的古镇全都是一个模样,清一色的仿古建筑,林立的商铺和拥挤的游客。第一次去瓷器口时心里还有泛滥的情怀,后来到了成都的宽窄巷子,那种情怀已经所剩无几,再到后来带朋友去瓷器口古镇全然只剩下走马观花般的匆匆赶路。

或许,有些地方,一生只适合去一次。

但凡有朋友来,或者去瓷器口古镇,或者去洪崖洞民俗风貌区。夜里江边的那些吊脚楼灯光璀璨夺目,站在嘉陵江边上,站在千厮门大桥上,远远看去,那依山而建的奇特建筑在灯光辉映下古老而美丽。只是,在美丽灯光外表下,又是拥挤不堪的行人与店铺,去的次数多了也就索然无味了。

洪崖洞民俗风貌区

一年下来,没有暖气的冬天和没有空调的夏天都让我经历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重庆近二十年来的第一场雪让我遇上了,若说幸运,二十年难得一遇的雪让我遇上了;若说不幸,我生于北方,二十多年来年年见雪,雪于我并非罕见事物,可这雪一下,气温骤降,那是一种渗入骨髓难以名状的冷。没有空调的夏天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身处其中,即便一动不动,也会汗流浃背,体内的水分被一点点蒸发,若得不到补充,很快就会脱水。那一个多月时间里,时常在风扇吱吱喳喳的声音中艰难入睡,而后在大汗淋漓中醒来,醒后往往看见桃小夭正在吧唧吧唧地偷喝我杯中的水。

就在那个炎热的夏天,我带着两个妹妹去了一趟武隆仙女山,山里并没有那么热,山青水秀,风光正好,三座美丽的天生石桥让你不得不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之巧。重庆几个自然灯光秀丽的景区全在周边县区,路途遥远,比如酉阳桃花源、云阳云上草原、大小三峡,遗憾的是原定的三峡之行由于种种原因并未成行。

武隆天生三桥

2016年秋天,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上映,这部改编自张嘉佳同名作品的电影远远没有文字那么细腻动人,唯一的可取之处是电影中的重庆夜景和稻城亚丁都特别美丽,算不上一个好的故事片,倒算是一个合格的风景片。于是,我给朋友们说,要是去不了重庆,就看看这个电影吧,就当是去过重庆了。

千厮门大桥
稻城亚丁

2015年,我给朋友说,这个城市生活节奏缓慢,气候宜人,我都有点乐不思蜀了。2016年,我的话变成了,重庆之行就像是一场流放,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自我救赎。一年来,我数次奔波于西南的山城和西北的金城,孤身一人,我背起行囊,转身离开,身前是迷雾重重的路途,身后是渐行渐远的眷恋。

离开的时候,我说,我喜欢这个多山多水多雨多桥的城市,可是这里对于我只适合暂住,不宜长居。终归,北方长大的我不喜欢那种阴雨绵绵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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