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开花的时候,分雌雄二种,它们的外型非常的相似,得仔细辨认才能分得清楚。雌花的花蕊向里凹进去,雄花的花蕊向外凸出来,雌花和雄花一样的妖艳,都开成一朵灿烂的大微笑,所以我们叫它“夫妻花。
一根蔓爬在地埂上,哪里有阳光,哪里有空隙,就往哪里爬去。它并不需要太多的养料,只是在春天的时候,随便点在一个埂洼里就行了。平常也不太引人注目,主杆非常的粗,但却又是空心的,很像人的血管,叶子也很粗糙,上面还长满了剌,一点也不淘人喜欢。
它就那么寂寞地生长着。直到有一天早上,开出一朵金灿灿的大花朵,在一片碧绿里非常的显眼,也就引的我们驻足观望了。
扒开叶片,仔细地看花是雌的还是雄的。雌的留下来,雄的摘掉。有的时候,一株葫芦上全是雄花,那么这一株葫芦就要被连根拨去,扔在墙角里孤独的死去。有的秧子上,既开着雌花又开着雄花,那么摘下来的雄花就要为雌花服务了,因为光靠雌花是结不上葫芦的。雄花要给雌花传粉呢,这样雌花受孕才能结上葫芦,自然之中,物种与人,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处。
雄花被摘下来,倒扣在雌花上,人们就离去了,由花们自己完成任务。我看着奶奶完成这一切,回到家中还是不放心,就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再去看。雄花已将花粉传给雌花,自己也已经蔫掉了,雌花却开得更加娇艳。几只蜜蜂,“嗡、嗡、嗡”地飞来飞去,想采一点花蜜带回去,但却怎么也无处下口,只好恶意的骂上一句离去。
一株葫芦上有几朵雌花,就会结上几个小葫芦。小葫芦是从雌花的花蕊里长出来的,所以,每一个刚成型的小葫芦头上都顶着大花朵,让人很迷惑,它到底要开花还是要结果。等到有一天,花就枯萎了,剩下葫芦就开始疯长,一天一个样。脆绿碧青很好玩,模样也很可爱,象个玉葫芦。我和小伙伴们天天来看它,议论它,有时给它唱歌,讲故事,想它就不寂寞了。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有《葫芦娃》的动画片,如果知道,我们一定相信它们之中的那一个说不定就会变成那聪明勇敢的葫芦娃呢?
等到葫芦长到拳头般大小的时候,妈就摘来给我们炒菜吃,另一些,留下来,等它长大。
再过一些日子,它的皮就变硬了,并且有嫩绿变成了泛黄。用指甲掐,也不破了。再也不能用来炒菜了,它怀孕了,肚子里正藏着几十个葫芦籽籽宝宝呢。
那个时候,地里的洋芋、玉米、毛豆都处在即将成熟的时节。奶奶将把它们一一摘来,放在一个锅里煮着吃。锅盖一揭,满村子的香味。有时自己家不煮,就去别人家蹭上个。放在一起煮的洋芋、玉米、毛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香味很不一般,所以堪称是一道美味,我们抢着吃,把肚皮吃的胀胀的。现在的餐桌上也有,美名为“大丰收”,但剥皮抽筋的,味道却不是那么地道。
我们吃起葫芦来很仔细,总是先吃了它的籽儿再去吃它的瓤。籽儿是香的,瓤是甜的,瓜皮被我们用来盛水或是玩,都物尽其用了。
成熟了的葫芦,摘下来,和金灿灿的玉米一块,被奶奶挂在房檐下。这个时候葫芦的皮又硬又厚,用刀都不易刮破。白天,白花花的太阳晒着,晚上,露水一掠,里面的染瓤越甜了,籽儿也更加的饱满了。
有一部分籽儿,被奶奶挖下来,晾在窗台上,或是捂在热炕皮的席子低下。偶然拿出来给我们炒,可就香的不得了。但一般我们吃不到,那时五叔在东北当兵,几年回来探亲一次,奶奶把那些葫芦籽儿存下来炒好,用一个白布袋袋装起来,给三叔带过去。三叔十六岁就当兵了,一直到了三十六岁才复员回来。我上高中时住在三叔那里,有一次他给我唠叨,说他十六岁离开家乡,出外奔波生活,从来没有尝到过母爱。那时我突然觉得三叔很陌生。影响之中,奶奶一直穿着黑色大襟衣服。大襟里面,有一个大兜兜,里面总装着一些瓜籽、核桃、枣儿等许多好吃的玩意儿。由于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奶奶就有爱我多一些。二十岁的那一年,我要远去甘南。奶奶不舍,抓着我的手流泪,我硬是挣脱走了。那时,挣脱亲人的约束,成了青春的一项必修课。
多年以后,几经碾转回乡,我的奶奶,她早已移步到另一个世界了。
到了外乡,葫芦不再叫葫芦,而是被叫作南瓜或是菜瓜,但无论叫什么,也没有小时候的那么香了,再也不曾见过爬在地埂上的葫芦蔓了,甚至再也不能辩认哪是夫妻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