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旅途,未完成(三十三)黑暗中的刀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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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你愿不愿意回到过去呢?

三个星期后,默然终于有机会见Jason。那是周六的晚上,薇薇准备了很多美食,邀请杨辰南一起过来,还有几位好友。杨辰南说正好Jason回来了,带他一起过来。

大家早早就来到了默然家,留学生的聚餐总是非常地热闹,能够吃到薇薇这个声名远扬的大厨做的饭更是开心的事。一切都准备妥当,要不是薇薇把控着纪律,桌上的菜早都被抢光了,哪还有人等着杨辰南和Jason?透过厨房的窗子,默然看到杨辰南走了过来,冲他招手,可是只有他一个人。

杨辰南进了屋子,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年后的伦敦反而更冷了。杨辰南遗憾地说:“Jason要赶晚上的飞机回瑞士,没法来参加聚会了。他说谢谢你的书签,也回赠了你一个礼物。”说着,杨辰南把一个信封交到默然手上,默然好奇地打开,一个书签滑落在地……为什么看着好眼熟的样子……

默然疑惑着捡起书签,这是……这是陈泽南的书签!写在最下面的那个小小的篆体“南”字似乎是记忆的图腾,瞬时激发了默然全身的血液!书签上面还有用小刀刻的几个字:祝你幸福。雕刻的细碎木屑还残留在上面,没有颜色,只有痕迹,但此时此刻却是那么的刺眼!

“他在哪儿?”默然颤抖着双手,紧紧握着书签,几乎是歇斯底里冲着杨辰南喊出这句话,吓呆了周围的人。

杨辰南一头雾水:“你说谁?”

“陈泽南!你的室友,陈泽南在哪儿?”默然用力拽着杨辰南的胳膊,因激动而不住颤动。

“你怎么了默然?我的室友……你说的是Jason吗?陈泽南?他叫陈泽啊。”杨辰南握着默然的手,试图抚平她的情绪,他不明白为什么默然看到这个书签有这么大的反应。

默然有点懵,不懂得他为什么叫‘陈泽’?但是,她确定就是他!

“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我要见他!我要见他!”默然的声音带着一种哭泣,几乎是在央求杨辰南带她去。

杨辰南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再问她任何问题,眼睛紧紧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便不再犹豫,拉着默然的手就往外跑去,留下满屋子不知所措的人。只有薇薇担忧地看着默然和杨辰南离去的背影……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杨辰南开着车,两手放在方向盘上,眉头紧锁,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不断地加速。这条街道,他们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路边的街景一直是他们好奇的风景。可这会儿,两个人都不说话,各怀心事,谁都无暇顾及。

默然因紧张双手一直紧握着拳头,她的心更是忐忑,犹如在田野奔腾。

她以为她已经准备好了,放弃该放弃的,忘掉该忘记的。她以为她已经变得坚强,变得勇敢,变得淡然,以往的一切都不会惊扰内心的平静,不会纠缠她去开始新的生活,可在看到曾经属于过去的那个书签的时候,在想到陈泽南要出现的时候,她还是方寸大乱,一败涂地。

已经结过的疤像是又被人狠狠地划开了一道,又回到了那最狼狈的岁月。索性,她就释放了那些一直想要回避的记忆,那片黑暗的幕布,恶毒的话语,就由它们扑面而来,在回忆中挥舞着刀戟。

陈泽南走后,默然因为心情起伏影响了睡眠,饮食又过少,身体失调,之后一个月没有来例假,可能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原因又引发了神经性干呕。有同学看到默然在女生厕所干呕的事情,开始只是小部分人窃窃私语,后来,窃窃私语变成了流言蜚语,居然有人造谣说默然怀孕了。默然因此请假了一段时间调养身体,又有人说她其实是去流产了。

难以想象,十七八岁的少年,花样的年纪,纯真的容貌,为什么却使用最狭隘的揣测和恶毒的语言当武器,去攻击另外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呢?她们甚至都不大明白这些词语到底什么意思,对于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些词语,这些恶意,这些无形的武器,足以摧毁一个青春期女孩本就不坚固的心理防线。这些伤害造成的影响有些甚至一辈子挥之不去。

每天去学校的日子,默然都是煎熬的,但是默然是隐忍的,从头至尾,一个字都没有说,不解释也不反驳。

那天放学回家,默然又经过那个小巷,站在那里默然有一刻的失神。忽然,从巷子里冒出来了四个女生,站在前面的女孩穿着和默然一样的校服,留着潮流的短发,左耳上有两个酷酷的耳钉。

默然并不想招惹她们,想绕开走过去,可最前面的女孩却故意拦着默然的去路不让她离去。

“有什么事?”默然开口问道。

“我是王媛儿,你不认识我?”

默然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很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我该认识你吗?”

这个叫王媛儿的女孩走近默然,眼神暗淡但依然倔强,冷笑了一声:“看来陈泽南从来没跟你提过我……不过,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尤其你现在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啊。”

默然听到陈泽南的名字有些意外:“你认识陈泽南?你们什么关系?”

“我喜欢陈泽南。”王媛儿回答的非常直接。“我从初一开始就喜欢他,喜欢了他六年。我每年都问他可不可以做他女朋友……虽然他从来都没给我肯定的答复,但是我知道是有希望的,直到……我看到了你们俩的那张照片,看到他牵着你的手。但是我还在坚持,他说不定只是一时新鲜,说不定你们很快就分开了,只要他还在我的视野里,我就是有希望的……”

王媛儿忽然话锋一转,带着憎恨的眼光看着默然:“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他才退学!因为你,我才再也看不到他!”话还未说完,王媛儿带着怒气一把把默然推倒在地。

默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王媛儿是来找她发泄怒火的。

不等默然反应,王媛儿就又抓着默然的衣领把她强行拖到了巷子里,另外三个人一个人守在巷子口,两个人一边一个死死地按着默然的手。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的,但默然并没有觉得很痛,如果心是麻木的,什么感觉都会变得没有知觉,她只是用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王媛儿……

后来,默然才知道全世界都知道王媛儿的存在,只有她不知道。她初中开始喜欢陈泽南,第一次表白的时候全校轰动,人尽皆知。她喜欢陈泽南喜欢得痴迷,喜欢得疯狂,喜欢得倔强,她的喜欢全世界都知道。即便陈泽南明确拒绝了她,但是不妨碍她一直在他周围炙热地爱慕着他。默然理解她的愤怒,那是一种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后的绝望。

回到家,默然脸庞红肿,被默然搪塞了过去。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台,总想起那个明媚的下午,那个在窗外喃喃自语的少年……默然压抑极了,她借口要买支笔暂时逃离了妈妈的监管。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那晚她和陈泽南接吻的小楼。楼里没有一丝光亮,在雨夜中只有黑暗而阴森的轮廓,默然静静地走了进去。其实什么都看不到,甚至她自己好像都和没有边际的黑暗融为一体。她就那样站着,脑海中涌现的都是往日里那些开心的瞬间。从那些充满温度和色彩的画面中回过神,默然被夜风和黑暗侵蚀地瑟瑟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默然走出了小楼,满心的荒凉,马路上车辆穿梭,不时有刺眼的灯光穿透雨幕直射眼睛,让人睁不开。忽然,默然手中的雨伞被仓促经过的自行车撞飞到了马路上,雨伞像被人抛弃一般孤零零躺在那里。默然匆忙跑过去,正待要拿起伞,远远一道车灯射了过来,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默然伸手遮了一下,可是并没有要移动,她就看着那辆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辆车在快要撞上默然的刹那间,忽转方向盘,蹭着默然的衣角压上了旁边的雨伞,猛然刹了车,默然也被强劲的气流推倒在地。

车主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慌张着下了车,一脸惊吓地查看倒在地上的默然,看到默然毫发无损,顿时来了气:“你个小丫头不要命了!想死也别往我车上撞啊!我今儿他妈怎么那么晦气啊!”

胖司机正骂骂咧咧地时候,默然全然不顾地上的水坑,忽然就瘫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撕心裂肺,泪水和雨水混合淌在脸上,泪水那轻微的热度也抵挡不住雨水的冰凉。默然像是要把心底积压的所有情绪一下子发泄出来,旁若无人,哭个痛快。

胖司机有点手足无措了,以为默然是被自己说哭了,渐渐地有围观的人过来,怕自己惹上麻烦,匆匆溜走了。只留下被车压得支离破碎的那把伞,还留在泥泞里。

那天的事情,默然谁都没有告诉,那个瞬间的无意识,默然自己都被惊吓到了。可也多亏了那个瞬间,默然像是终于给自己的心堆砌上了保护围墙,不再让那些伤害走进去,她只能这样自我保护,即便美好也同样被挡在了外面。

回到学校,默然径直去了王媛儿的班级,什么话都没有说,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而清脆地扬手给了她一巴掌,王媛儿和所有人都直接愣在那里。这一巴掌,打给所有人看,她不再是那个被人随意伤害的苏默然。

自此之后,默然在学校我行我素,流言蜚语并未停止,但是都无法再伤害她分毫,也自然不敢有人再欺负她,但是更没有人敢接近她。她的交往圈子只剩乔灵、陆抒真两个人而已。高考的时候,默然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了一个很好的分数,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却依旧报考了她和陈泽南自以为约定的城市,约定的学校。

她明知那是一个枷锁,锁住的只有自己,却还是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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