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总想着家里停电停水,别人说:这孩子缺心眼。
没人问过我为什么?即使当时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他,这是属于我的小窃喜,这是我对长大这条路的动力。
时隔很多年,我今天可以公开了——因为停水停电妈妈是要带我们去饭店吃饭的。
小时候,我特别盼望到饭店吃饭。饭店里缭乱的菜单,鲜艳的菜色,充满油烟味的感觉让我如至天堂般幸福。食物对于孩子的诱惑平行于成人对于包、车、房的追逐。爸爸经常说,你个男孩子那么馋,坏人给你颗糖,就能把你骗走了。直到现在,爸爸教育他的外孙女还会说——你舅舅小时候就可馋了。我很无奈,事实胜于雄辩,小时候我确实爱吃。某段时间,我的一个小愿望是:等我成年了,我要把那家饭店的菜都吃上一遍。我一定会因此而开心好久的。
直到初中,我有了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机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不断地增多。
我升到初中的时候,我有了一项权利——每天早餐可以在外边饭店自主解决。那时,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这种幸福来自于爸爸妈妈开始把紧紧牵着你的绳子放松了一些。看世界的半径稍大一些了。我现在想,如果微信在那时候就有的话,我一定会每天早晨把我的早餐发到朋友圈——经常是我们内蒙古的奶茶加包子,内蒙古的包子超级大,奶茶的计量单位是每一壶。
尝试着离开爸爸妈妈好多天晚上不回家,那时已经是高中了,对于包子的向往已经很淡了。
住校生活让我雀跃,第一天去学校时爸爸妈妈送的,当时学校还在施工,鸟瞰图那种优雅的校园环境是没有的,满眼的建筑沙土,以及雨后残留下的泥泞。有的女生一看到校园是那样的,在门口就哭了。我很不解,我很激动呢。我可以自由打理一部分资金了,我可以每天都去食堂吃饭了,甚至周末回家时候,我都想着赶快去学习吧,妈妈做的饭我是不爱吃。现在看起来,疯子一样的想法。妈妈特别疼爱她的儿子,当然每个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我是指和其他家庭相比喔,有一件事特别印象深刻,我把行李拿到上铺,妈妈立刻就拿到了下铺,说是我睡觉爱乱动,怕半夜掉到地上。那时学校的食堂有两层楼,几十个窗口,每天就餐时间的前一节课,总会有半节课在计划着吃什么,去哪个窗口吃。直到我毕业这种感觉也不觉得厌烦。
真正令我感到够了的是大学时候。大学的食堂和高中的食堂几乎无差,都是窗口式的,如果说区别那就是大学不仅有食堂,还有学校附近脏乱差的小饭店可以吃炒菜。我的大学,课程不太紧张,闲暇时间很多,当然这也是个人的选择,毕竟也会有自主去自习教室或图书馆学习的同学,但我不归那类。除了想吃什么饭的时间外,还有很多时间一时不知如何打发。
也许是七年之痒的期限到了,大学毕业了。我的口味却突然转变了,特别想回家吃妈妈做的饭,即使爸爸做的也行啊,虽然爸爸最常用的模式就是把昨天没有吃完的,加上一些新菜汆起来吃,我也觉得特好吃。如今,每次回家都特别不想走,想念温馨的家,想念爸爸妈妈做的饭,更想念爸爸妈妈。即使CBD的五星级办公楼再豪华,也无法媲美我们的家。
我曾经在五星级酒店工作过,也看到过后厨的景象,我可能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我受不了,更别说小饭店了,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对世界充满失望,感觉这是一个危险世界。我的感觉,我们像机器人一样,吃着不走心的食物,机械的生活着。投入感情的食物和潦草的商品食物是会被心检测到的。除了我们的心还残留些许感性之外,混沌世界里,我们的身躯都是被潜在程序设定的在走——某年龄该恋爱了、某年龄该结婚了、某年龄该生孩子了,对此深有一种被绑架的无力感。
我目前没有宗教信仰,但是不怎么吃肉。小时候长身体,妈妈甚至都会为每一块肉标价,吃一块肉多少钱。那个年龄的孩子对于零花钱很渴望,即使这样我好像也没没有动于衷,排斥吃肉。现在,妈妈不给我钱激励我了,我反而有时会在妈妈鼓励下尝试吃块。哎......我怎么感觉妈妈做的肉那么好吃呢?是妈妈的厨艺提升了?还是我的心境变了?我妈妈曾经说过,我姥姥也曾经说过,你娶媳妇后啥都得吃,原话是——你爸爸年轻时候也挑肥拣瘦,现在也不得啥都吃?每当说到这,我就心想,我应该娶个乖巧的爱吃肉的女子,后来我发现现在的女孩都挺爱吃肉的。但最终我也许也会变吧,为了给我的孩子树立一个榜样,把自己不喜欢的事也尽量做好。嗨,谁知道呢。当然了,现在我在外边吃饭,不论是什么规格的饭店,我都不吃带肉的菜(鱼除外),因为我总感觉肉很贵,饭店的老板是不会给添加什么好肉的。
现在,每年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饭,可能一年也仅有一个月的时间吧。长大是一场距离父母渐行渐远的旅程,听起来很伤感,但是事实。每年过年,体重都会略有涨幅,朋友圈会把这个现象编成段子,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每句玩笑背后都有或多或少想要真实表达的成分存在,也许那些关于“春节胖”的段子也迫于无奈,只能让大家笑笑。背后却是每一个家庭里的妈妈禅精竭虑为孩子们策划的一场最高盛宴。成长在外妈妈不能帮助你,也只能在你在妈妈身边的时候,让你多吃点,让你胖一些。妈妈们是喜欢自己的孩子胖一点的,总会说——大胖小子,没有人说瘦猴。胖代表着福气,胖代表着妈妈看到会安心——我的孩子在外边没有受累。
就像长大一样,小时候迫切希望长大,希望穿哥哥姐姐的衣服,希望穿成年人穿的衣服。拼命地想着长大,梦里都在梦着长大,直到真的长大了,突然,发现,好像过去更好一些,那么回不去了,时光残酷就在于不可逆,没有演习。小时候妈妈的饭只能成为一种精神上的圣地。那是一种日后所有的饭菜都无法让味蕾到达的高地。永远存在于高高在上,无可匹敌的位置。
现在每到吃饭的时候,我都要选择好半天,可能选择恐惧症也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过程中产生的。找一家饭店,厨师看起来像妈妈的;服务员看起来像妈妈的;做饭的味道淡淡的像妈妈的。
我要找好久,找好久......
都不满意。
饿极了。
闭上眼睛蒙一家。做个机器人,匆忙吞下,尽量不要让食物停留在口腔太久,那千篇一律的味道有时会难下咽。
妈妈做的饭,是最奢华、最奢华的饭;
妈妈,是技术最高超、最高超的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