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起那句话:我认识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
我认识的人不多,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狗的喜爱,当然我这里说的只是我自己养的狗,其他狗我不做评论。
东东枪老师曾经矫情的吟道:我的痛苦是琳琅满目,我的快乐是锦衣夜行,我的朋友是浮光掠影。 我认为后两句说的很好,我们习惯了在奔波中虚与委蛇的客套,轻浮恰恰证明着孤独,映衬出心里的一片又一片荒芜。所以,扪心自问下,脱掉面具,真正的朋友又有几个呢?其实朋友是很让人动容的字眼,我认为朋友比兄弟什么的更贴切,比知己什么的更真实,就像古龙小说里面,酒跟朋友永远是前两位,酒让人热血沸腾,而朋友让人热泪盈眶。我认为我养过的狗,都是我的朋友。
家在乡下,乡下养狗的目的就是看门以及吃剩饭剩菜,所以我家养的都是土狗和狼狗,没养过宠物狗,没有宝贝啊儿子那样的腻歪过,没用过狗粮,更别说帮他们梳洗打扮穿衣服啥的了,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土,脏,不挑食,当然还有忠诚。
现在我家有一条黑背,没有正经的名字,我爸叫他黑虎,我妈叫他小黑,我奶奶会直接叫他狗。大年三十那天,我在院子里放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把他吓得蜷缩成一团,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这对一般狗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但对于我家这条狗来说,却极其反常。因为这条狗最大的特点就是猛,每次放鞭炮他都叫的最凶,扑的最猛 ,恨不得把铁链挣开去咬那些迸着火花的鞭炮。然而这次他却退缩了,害怕了,颤抖了,我问我爸这是为什么,我爸说,狗老了。我仔细回忆回忆,这条狗已经过了10岁了,对于狗来说,10岁这个年龄基本就是垂垂老矣。我爸说,要愁着机会再买一条好点的狗接班了。我听了心里有点难过,不仅是为了这条狗难过,也为逝去的10年。这条狗来我家时,我已经读高中,由于寄宿以及学业的压力,我与这条狗的交集不多,这从我没有像对待以前的狗那样为他起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但关于这条狗的一些事情,我还是记得很深。
十几年前夏天的一个下午,我要回学校了,那时候还不太适应学校寄宿生活,背着书包在家里磨蹭不想走,手里拿了一片西瓜站在狗面前,我吃一口, 然后咬下一口喂狗,我吃的特别慢,就是想多磨蹭一会儿。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爸妈不在家,奶奶在院子里洗头,04年的时候她已经85岁了,身体还是很好,她撩着脸盆里的水洗头,水哗啦哗啦的响,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的叫着,那一瞬间我感觉很恍惚,想到了一些东西,却不知道怎么表达,那个情景至今还停留在我脑海里,现在我仿佛明白那仿佛是一种关于岁月的东西。等奶奶洗好头把头发都扎好,我帮她把水倒掉,然后跟她说:奶奶,我走了啊。奶奶说等一下,然后拿给了我一百块钱,我推着不要,奶奶说拿着拿着吧,奶奶老了也不花啥钱,然后硬塞到我手里送我出门,出门的时候,埋头啃西瓜皮的狗抬起了头,铁链叮当的声音好像是跟我告别,于是我向他挥了挥手。
走出一段路以后,我回头,看到奶奶还站在门口目送,她背着双手望向我,瘦小的身影成了一道我迄今难以释怀的风景,夏日的午后,空旷的农家小院,一个老人,一条狗。10年后的今天,奶奶身患顽疾,卧床多日,时日已不多,那条狗也已暮年,生命也走到了最后一段旅程,我知道再多的思念和伤怀都比不上在他们身边的陪伴,哪怕是多看一眼,但现实却让我只能在这边用文字掩饰着我的煎熬和伪善,我不想归咎给现实的无奈,我知道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十年之前,我家一直都会养两条狗,一条拴起来,一条放养。拴起来的那条叫小黑,是一条土狗,貌不惊人,食量极大,性格极度两极化。 小黑在我家守卫了9年,陪我渡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我去邻居家玩,不小心被他家的大黄狗咬到了膝盖,虽然没破皮,但还是落下两个牙印和一场大哭,孩童心性,惊恐平复以后,便燃气复仇的怒火,于是我偷偷的去解开了小黑的铁链,牵着它去邻居家报仇。邻居家哥哥毫不示弱,也解开了狗链,让他家狗跟小黑斗,
不得不承认,从块头和样貌上,我家小黑处于完败的地步,简直就是吊丝挑战高帅富,但既然我把这件事拿出来讲,毫无疑问,肯定是吊丝逆袭的故事。战局并没有像我们想象中那么顺利开始,毕竟两条狗都不是斗狗,一开始大黄狗疯狂的咆哮,冲着小黑上蹿下跳的叫,小黑呆若木鸡,让我颜面扫地,我抖动手中的铁链对小黑说:上啊,上啊 咬它啊。可小黑根本不为所动,连叫都不叫,就站在那里,但有一点,它一步都没后退,大黄狗看见小黑毫无反映便叫得更欢实更焦躁了,但也始终没扑过来咬,这种局面僵持了大概两三分钟,我跟邻居哥哥都有点不耐烦了。就在这时,小黑好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发出了一声低吼,龇起了牙,脸都有点变形了,大黄狗见状后退了一步,小黑一下子扑了过去,两只狗开始撕咬。刚开始,我跟邻居哥哥以为有好戏看了,看了一会儿发现情况不对,小黑压着黄狗拼命咬,黄狗毫无还嘴之力,不一会儿便见血了,我跟邻居哥哥开始慌乱,想赶快把两只狗拉开,拼命的拉,结果确是徒劳,这时候小黑已经把黄狗的一只耳朵咬掉了,黄狗发出悽惨的叫声,邻居哥哥跟我都吓哭了,大人们听到以后跑出来了,用木棍打小黑,想把它拉开,可小黑的嘴咬着另一支耳朵不放,最后好不容易拉开了,发现黄狗的另外一只耳朵也被咬掉了一半,剩下一半死死的咬在小黑嘴里。
回家以后,我免不了被一顿斥责,但这却加深了我跟小黑的感情,从那以后,我总是会偷偷拿好吃的犒劳小黑,小黑接食物的本领一流,跳的高,接的准,我最喜欢把食物抛起来看他潇洒的接。初三的一天早自习,我在路上看到一条野狗很像小黑,便跟几个同学津津有味的讲起小黑和它的故事,下完早自习回家,我爸却告诉我小黑死了,我哭着问怎么死的,我爸说老死的呗,早上起来叫他不动,走近一看才发现已经死了,太老了,都十几岁了。小黑是我家养过的最长寿的一条狗,先后好几条狗都跟它做过伴,它见证了其他那些狗丢的丢,死的死,最后它自己也败给岁月。我们把小黑埋葬在花园里那棵我经常爬的桃树下面,希望它不会寂寞,又过了几年,桃树也枯死了,爸爸把它砍了。
最早陪伴小黑那条狗叫贝贝。 贝贝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土狗,是我们家人一致认为最聪明的一条狗。贝贝是放养的,却从来不偷吃东西,那时候他老喜欢跟着爸爸,爸爸要去别人家出诊,或者早上去跑步,他都跟着,有好几次都以为它走丢了,但都还是安然无恙的回来,最危险的一次是它回来以后,脖子上还有一截断了的狗绳,身上也是伤痕累累。那时候家里还有田,爸妈去收麦子的时候它总是跟着,在麦田外面看护东西,有一次在爸爸田里听到它大叫,就赶紧出去看,原来是有人要过路,想推我爸的自行车让路,贝贝拦着不让碰。有时候,爸妈在田里收麦,贝贝还会叼着水壶去田里送水,很有灵性。
当然贝贝也有倔强的一面,有一次贝贝跟隔壁家一条狗打架,对方是大狼狗,真心打不过啊,贝贝打累了就跑回家,我以为是认输了,结果发现是回来喝水来了,喝完继续过去打,如此反复了几次,邻居家大人无语了,直接把门锁了,就剩进不去的贝贝在门外汪汪的叫嚣了。。。贝贝最终还是丢了,有一次它跟爸爸去很远的一块田,后来爸爸先回来了,贝贝却没回,家人等了它四五天,它还是没回来,以前最久也不会超过三天就跑回来的,爸爸叹了口气说:这次贝贝应该是没有了。
贝贝之后的岁月,陪伴小黑的依次是黑虎,黑豹,阿猛,阿毛这四条黑背狗,这四条狗的名字都是我起的,黑虎的名字是看一个电影里面的警犬叫黑虎,黑豹的名字是《故事会》里一个故事的男主角,阿猛的名字是《金色少年》里一条老虎的名字,阿毛的名字则是因为这条狗脖子上的毛比较长,这几条狗都是我把它们从很小养大,也都是放养,陪伴我渡过了我的小学和中学时代,但可惜它们命都不长,都没有善终,黑虎吃耗子药死了,黑豹吃了葫芦籽中毒然后跌落到地窖里死了,阿猛和阿毛则是得了脑膜炎不幸去世。
黑虎死的时候我写了一篇作文,表达了自己的哀伤,但老师的评语是三个字:真的吗?我在评语下面回复了两个字:真的。阿猛曾经跟我一起去隔壁村我干哥哥家看护苹果园,我跟两个干哥哥夜里就住在果园,满园的苹果和西瓜,清凉的溪水,飞舞的萤火虫,我们带着狗撒欢的奔跑在星空下,这些都成了我童年时代最美好的回忆。
对了,工作后我还养过一条秋田犬,起名童话,所以它就只活了28天,得细小死的,童话总是容易破碎跟幻灭的。
以后我也不确定会不会养狗,但无疑那些曾经陪伴过我的狗,都在我脑海里成了永恒的回忆,如果它们会投胎转世,我希望它们还是狗,不要做人,因为它们做狗能成为我很好的朋友,变成人,我就不敢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