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富二代”及“官二代”流行的年代,当年的高考却显得那么公平,没有后台的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拼?唯有一条路 —— 高考!高考,一分压倒千人;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考,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我的高考,是在一九九九年。那个年代的高考很难,录取率极低。若能考上大学的,凤毛麟角,一定是佼佼者。当年别说考上大学,就连考个高中,都把无数同学挡在了这面高墙外。那时候在我们村,我是继我的叔叔和他的另一个同学两位具有高中文化水平后的第三人,我成了村里大人口中的“榜样”。其他很多同龄的孩子要么读到小学、初中就没继续上学了,有些是家境不好没钱读,有些是没考上。尤其是女孩子,早早地辍学在家帮父母干农活做家务,或者带弟弟妹妹,或者去城里打工赚钱贴补家用。大家都知道,中国的封建思想遗传一代又一代,“重男轻女”一直都很难根治,更何况那个年代。老人都说“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嘛,迟早要成为别人家的人”,这种思想在农村尤为突出。但我很幸运,我爸妈没有那种思想,他们跟我说:“只要你能考上,再多难都会让你继续上。”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我的家境非常不好,老爸身体不好,前几年还动了一次大手术,家里也就种点水稻,收入根本不够支出,入不敷出的现象是常有的事,靠的都是向亲戚家借。当年知道家里的困境,作为老大的我,也懂事得早,所以在高中阶段,算是很努力。尤其在高三阶段,那种紧张的学习生活,让人窒息。到处都是高考标语,比如:“争分夺秒巧复习,勤学苦练创佳绩”、“高考倒计时X天”等,过了一天,又在标语上减一天,时刻提醒着我们。临近高考的那个学期,我平时月考成绩还可以,老师说我只要发挥正常,考上大学没问题。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高考前夕,可能是太拼的原因,也或许是命运的捉弄,我大病了一场。高烧几天不退,头晕脑胀,最为明显的就是咳嗽很厉害,最后都咳出血。当时看病也很贵,也没有告诉家里人,家里离学校也很远,以前也没有什么公交车,只有自行车,而我妈也不会骑,即使我爸过来也意义不大,所以索性不告诉他们,自己就去药店买了点退烧药、止咳药和一瓶风油精,听说擦风油精可以缓解头痛。但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光靠吃药根本不管用。眼看高考迫在眉睫,心里慌得不行。当时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也吃不下,并且没睡好,整天都昏昏沉沉的,无精打采,脑子呈现一片空白状。心里特别害怕,害怕自己寒心苦读整整十一年的功劳全白费,不忍心最苦的高三生涯里的所有付出。多少个挑灯夜战的岁月,所有的一切,不会就这样白费了吧?!
时间是最无情的,它不会因为怜悯你而过慢一分钟。高考如期而至,也就是一九九九年七月七日这一天。我带着走一步咳一声的身体,赶赴了考场。走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你已经奔走了许久,坚持最后一战,你就是冠军。”“咚咚咚”,开始答卷。我边咳边答卷,咳得让人心疼,又让人厌烦。我曾经几度憋着自己的喉咙让它不咳,可是也停留不了几秒钟,接着又是一阵又一阵,很多同学都朝我这边看来,我羞愧地点头示意“对不起”。当时咳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实在没办法,看到文具盒里的风油精,灵机一动,用那只刚探过微烧额头的手,随即拿起那瓶风油精,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本来想全喝完。当时就想试试它能不能止咳,如果能止咳,剩下的半瓶继续喝。也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平时连闻它都觉得恶心,竟然喝了它。本来是外用的,我却不顾后果地把它当成了内服。万一中毒了怎么办?其实当时根本没考虑这个问题。现在想起来,自己当年的这个举动让自己都不敢相信,也感动了自己。
“十年磨剑三日锋,数载人生在其中”。高考成功与否,就全看这三天,而我带病考了三天,考完后就预感不妙,因为平时记得滚瓜烂熟的东西,那天却想不起,估计大脑被烧坏了。高考成绩出来后,离分数线差一点,我落榜了。这场仗彻底打败了,不是败给敌人,而是败给了自己。我在心里开始怨天尤人:为什么偏偏那几天生病?为什么老天那样对待我?太不公平!我无力、恐慌、彷徨、迷茫、抱怨、悲伤,我哭了整整一个下午,想到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想到家人对自己的期望,想到自己的梦想,一切都以失望而告终,内心再也管不住泪水,任它在脸颊流淌。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被现实打击得淋漓尽致,感觉世界很残酷。骂过、哭过后,下一步该如何走?我的很多同学选择了复读,也有劝我复读的同学,说我复读一年,大学一定没问题。后来考虑到我还有两个弟弟在读书,老爸的身体又不好,家里又欠债,我最终放弃了复读,我的读书生涯宣告结束。
虽然我高考失利了,但是我同样感到庆幸,庆幸我在那个年代能上完高中,庆幸自己能多上几年学,多学了很多知识,这些知识是终身受用的。每当我看到乡下那些没读书的夫妻吵架、打架,嘴里并带着脏话的时候,会为自己庆幸、欣慰。庆幸自己至少不会像她们那么泼辣、庸俗、粗话连篇的,而是懂得起码的礼貌和尊重别人;不会遇事斤斤计较,而是懂得谦让;尤其至少在识字算数上不会吃亏,懂得稍微跟得上时代的步伐。这一切,要感谢我开明的父母以及自己的努力,若当年没有考上高中,也就没办法参加高考,也就学不到那么多的知识,所以我比那些没上高中的人幸运。
高考是一个名词?动词?还是形容词?我觉得它更像是一个连词,岁月打磨出一个更光亮的自己,链接以后的岁月。失败后意味着,连高考的打击都受得了,还有什么更难?高考像漫漫人生路上的一道坎,虽然那道坎没过,我认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今后的人生之路上迈好其它每一个坎!
高考,再见,不负遇见!